这几年来,塞维尔与埃尔温的联系断得彻底。他把抑制项圈用火烧成了灰烬,把合同撕得粉碎,再把所有与迪特里希家相关的事物清除得干干净净,却唯独没有办法忘记那段看似美好的、由绿钞与黄金堆砌的记忆。
埃尔温知道他当初离开的原因吗?塞维尔不止一次这样想,每每想起便感到十足的焦灼与愧疚,同时却又恨不得离埃尔温越远越好。
那是一个极寒的冬日,前天还落过一场足足有半膝厚的大雪。当时的塞维尔刚刚踏进迪特里希家的豪华宅只,就接到了气象局发布的暴雪预警——又一股足以囊括整个纽约州的寒chao即将袭来,但没有人知道暴雪将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收到消息的时候,塞维尔正坐在圆桌书房的落地窗前,等待女佣帮忙燃起壁炉。柳絮般绵密的雪花尚未停歇几日,窗外与海湾相衔接的天际线便再次积攒起铅灰色的厚实雪云来。距离补习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塞维尔能够看到埃尔温在窗外的靶场搭弓射箭——靶场的草坪被皑皑白雪覆盖住,百米开外的环靶矗立在雪场里,红环上插满了箭矢。
埃尔温就这样笔直地站立在室外凛冽刺骨的寒风里,熟练地侧身靠弦,指节紧紧扣住扳机,将张到极致的弓弦牢牢固定在脸侧,然后,在苍白晦暗的日光中瞄准了箭靶。
只见那支蓄势待发的箭镞被少年轻轻松松地搭在指间。埃尔温的背脊与臂膀曲线紧绷着,结实的肌rou群隆起的弧度Jing湛而危险,手臂肌理随呼吸而动的细微起伏清晰可见。他的动作极稳极沉,松开弓弦的瞬间,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破空声,滑轮铿然闷响,随后而来的则是弓弦的嗡嗡震颤,如同钢琴最后一声低沉悠长的尾音。
十环。
塞维尔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正想要走到窗前细看,却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鼓掌。
“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不是吗?”那是属于盖布里尔·迪特里希的声音。
塞维尔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朝埃尔温的父亲问好。
他并不能清晰地理解迪特里希家主掌控着怎样庞大的产业,只知道盖布里奇与包括奥德丽在内的几位大学同僚白手起家,在过去的三十年里缔造了一个辉煌的商业奇迹。而时下最受Omega追捧的奢侈品无一不嵌有迪特里希家的烫金标志。
那些Omega的狂热模样总能让塞维尔联想到阿姆斯特丹曾经的郁金香交易——那时的人们是不是像现在的他们这样疯狂呢?
塞维尔知道盖布里奇是个值得钦佩的人。他曾在庄园里和盖布里奇偶尔见过几面,而这个商业巨鳄比他想象得要平易近人。迪特里希家的父子俩有着如出一辙的笔挺鼻梁与深邃眼窝,微微下垂的眼尾却让他们的脸庞拥有十足的纯真感,只是埃尔温的眼睛具有婴儿般纯净的天蓝,盖布里奇的蓝眼睛却像掺着丝丝黛绿杂质的欧泊,看起来深沉幽邃,松弛的皮肤与鬓角显眼的斑白发丝也为他增添了几丝的威严感。
他与奥德丽的结合也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奥德丽是个Beta,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Jing力才替盖布里奇诞下两个珍贵的子嗣。所以,塞维尔能够理解他们对埃尔温抱着怎样的期望——毫无悬念的是,埃尔温最终会分化成Alpha,然后在万众瞩目中继承家族的产业。
“埃尔温很厉害,迪特里希先生,”塞维尔说,嗓音里仍然有拘谨的意味,“我听说他能拉开120磅的英格兰战弓,但我光是拎他训练用的复合弓都觉得沉。这真是……不可思议。”
盖布里奇和蔼地笑起来,跟着他望窗外望去——埃尔温换了个箭靶,开始重新拉弓瞄准。
“他是我的骄傲,”盖布里奇的语调低缓醇厚,“我听说,他也很喜欢你当他的家庭教师。”
塞维尔支吾起来:“……因为他很聪明,先生,我都快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
实际上,塞维尔并不太相信埃尔温喜欢他。
埃尔温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他会对每个靠近者展现出足够的礼貌与尊重,哪怕有时候看起来过于亲昵,他们之间的差距仍会让塞维尔感到疏离——这是阶级的鸿沟造成的,埃尔温不能理解他为了攒房租而每天只吃两顿饭,不能理解他拒绝好几次邀约只是为了去餐馆洗盘子,不能理解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同类的廉价款式,也不能理解他总是能在这所庄园不同的地方迷路,正如塞维尔难以想象,也从未想象过埃尔温每天接受的贵族教育要烧掉多少美钞。
但盖布里奇仿佛他的话当作了自谦,轻轻一笑便转过脸来,用平和的口吻说:“叫我加布就好。”
这不会太冒犯了吗?塞维尔想着,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另外,塞维尔,”盖布里奇接着说,“今晚或许会有一场暴雪,你回家会很不方便,要不要在庄园里住上一个晚上?”
庄园上空正密布着雪云,低矮Yin沉的云层朝着屋子翻涌而来,像大片聚集的灰色鱼群。塞维尔愣愣地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盖布里奇温和的面孔,知道他说得对。
“宅子里有很多空房子,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