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尔至今还记得那场足以将他埋葬的漫天大雪。
他独自翻过篱笆墙和庄园的铁栅栏,沿着弥漫着雪雾的道路和挂满雾凇的密林,往前一步步艰难地挪动脚步。在那片漫无边际的、冰霜与白雪组成的海洋里,任何蔽体的衣物都形同虚设,他的膝盖被掩埋,体温所融化的雪水黏糊糊地敷在腿上,脚趾冻得青紫僵硬,每一步都像是裸足踏进雪地里,又像是踩在冰棱上受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挣扎着抵达城区的。寒冷像某种残忍的刑具,撕裂了他的皮肤,将他活生生剖开,再往脏器和血管里填充冰雪。但随时会被追上的恐惧让他不敢停下,身躯在风雪中冷得几近麻木,直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把身体泡进热水里,他才像是重获新生,逐渐恢复知觉的关节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的冰块般滋滋作响。
埃尔温在那天之后给他打过电话,但每一通来电都被他摁掉,最后索性关机了事。直到几天后,他在换电话卡的时候才发现埃尔温给他发过这样一条短信:
“你还会回来吗?”
塞维尔的手指微微抽搐起来。
他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地蜷起小指,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回复,而是从卡槽里扯出旧电话卡,把它碾碎了,扔进垃圾篓里。
那时候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再次遇见埃尔温,会是在最血腥恐怖的清除夜。
塞维尔醒来的时候不甚清醒,被泪水浸shi的眼眶肿胀而酸涩。
他正缩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丝绸被子里面暖烘烘的,身体也被清理干净了,只有被粗暴侵入过的地方传来隐隐钝痛。他困惑地偏了偏脑袋,注意到屋子里亮着暖橘色的台灯,靠着墙的黄铜色摆钟咔哒咔哒地发出针摆晃动的静谧声响,通风口里流淌出温暖的、徐徐涌动的气流声。
塞维尔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从地牢里出来了?
“你醒了。”
就在他尚且恍惚的时候,一道磁性的嗓音突然自床沿响起,吓得他差点从床铺里弹起来。
他胡乱抓起被褥,死死护在身前,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里,掩住脸庞的面具上装饰有粼粼闪光的鳞片和色彩斑斓的羽毛,像极了威尼斯狂欢节会佩戴的那种瑰丽的、繁复的假面,显然造假昂贵又诡秘矫饰。
塞维尔紧张地看着他,嗓子还因为之前的哭泣有些沙哑:“……这是哪里?”
“不用这么害怕,你现在可是游戏的赢家,”男人微微倾身靠过来,像一个夸张的鞠躬,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但我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认识埃尔温·迪特里希呢?”
塞维尔抿了抿嘴唇,安静地挪远了些,因为他察觉到男人的声音极其耳熟,分明就是地牢里曾出现过的广播声。
“你昏过去了,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男人仿佛没有发现他无声的抗拒,兴致勃勃地调笑道,“你是当时唯一幸存的Omega,也是被Alpha们争夺的通关筹码。迪特里希就守在手术台边,一个个徒手杀死了最后活着的四个Alpha,那场面……”
他摇摇头,嘴里啧啧有声:“你能想象吗?当他抱着你一步步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寸可以分辨得出原样的地方——头发、指甲甚至眼睑的缝隙里,全都被猩红的血浆填满了,活像个从血窟里爬出来的疯子,味道熏得连最具风度的淑女都要用手帕捂住口鼻。”
“……他现在在哪里?”塞维尔难以想象那样一副恐怖的场景,忍不住轻声转移话题。
“怎么?你这么关心他?”男人懒洋洋地拨弄起假面上的羽毛,“有意思,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认识。”塞维尔小声说。
男人的面具下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显然并不相信:“他去领奖励了。不用着急,他很快就会回来。”
“奖励?”塞维尔眨眨眼睛。
“有游戏就会有奖励,”男人说,“不然,每年清除夜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地参加这场游戏?”
塞维尔张张嘴,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却看见男人朝房门的方向转过脸去,笑盈盈地说:“你回来了。”
塞维尔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颤巍巍地往房门望去。
只见埃尔温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宽阔的肩膀上扛着那个塞维尔熟悉的、足足有半人高的琴盒。他像是刚刚洗过澡,裸露在外的皮肤还笼罩着一层氤氲缭绕的蒸汽,散发着chao气的灿金色鬈发溻shi了脸颊,勾勒着那张曲线坚毅的脸庞。
三年未见,他此时的模样让塞维尔感到陌生得可怕。埃尔温的神情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纯真,他五官凌厉,身材Jing悍,越发像只遒劲而危险的雄狮,单是淡漠地瞥塞维尔一眼,便能让Omega本能地瑟缩起来,仿佛被那对玻璃似的冰冷眼瞳所刺伤。
好在他们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太久,埃尔温首先别过脸去,散落在脸颊两侧的金色鬈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塞维尔只能看见他的喉结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