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不到24小时闫峙就在医院里醒了过来,病房是温馨的暖色调,白色的窗帘滤过了外面的阳光,似乎连温度都被一并阻隔了。房间里异常的冰冷,闫峙把被子的四角掖紧,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他在被子里闷出了一身汗,仍是一刻都不肯放松。他不敢触摸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闭着眼睛希望不要清醒,害怕觉醒的身体官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打开了,熟悉的脚步声踏得他的心跳都慌乱了几分,窗帘被拉开了,一片巨大的白光透过了薄薄的眼皮,细红的血管流动着明艳的色泽,黑暗中降临了白色漩涡,但深渊尽头更是无尽的黑暗。
一个黑影笼罩在他的床前,“你就这么不情愿看到我吗?”低温的手指覆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拨过睫毛尖,无意间搔过眼尾,痒痒的,却一击掸在闫峙的心头,再也遮掩不住他灰败的心情。
见他睁开眼睛,裴忆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
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一大束鲜花还有两个保温盒,裴忆钦从汤桶里倒出一小碗汤,说道:“饿了没有?快坐起来吧,这个汤是补血的。”
闫峙掀开被子吃力地坐了起来,像是要认真地配合裴忆钦的样子。裴忆钦舀了一勺热腾腾的汤,等吹凉以后再往闫峙唇边送,闫峙看了一眼他,再低头看了一眼勺子里混浊的汤ye,一抬手将他手里的碗打翻了,裴忆钦惊慌地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跟着拖出长长的噪音,汤汁撒得到处都是,成为了一场小型灾难。
裴忆钦身上贴着有味道的衣服裤子,抬起头错愕地看了闫峙了一眼,闫峙选择继续过分下去,起身把床头柜推倒在地。看着满地的狼藉,闫峙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他在等,等裴忆钦开始发难。出人意料的,裴忆钦没有开始抓狂,没有大骂他不识好歹,而是将现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沉默地离开了病房。
不到一个小时,裴忆钦换了身新衣服重新走了回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新的保温盒外加一把剪刀和一个细口花瓶。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汤汁浓烈的味道也消散殆尽,空气中满是闫峙厌恶的消毒水的气味。
裴忆钦把医用餐桌架在病床上,把食盒一一摆放好,最后把干净的筷子给闫峙呈上,“吃吧。”
闫峙一直不接,他的手就一直停在了半空中,沉默的威压确实很有煽动性,但闫峙不打算服软。
他的手臂抬了起来,裴忆钦似乎看出了他的反面动机,立刻按住了,说道:“我没有更多的耐心再给你送饭了。”
“那你就别来了。”
裴忆钦掰开他的掌心把筷子塞了进去,“我不来,就没有人来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耳钉,摆在桌子上。闪亮亮的,很像某个人的审美品味。
“这是?”
“你不吃,祁悯也吃不了,你们一起饿着吧。”
闫峙别过脸震惊地看着裴忆钦,“你拿他怎么样了?”
裴忆钦不答,转身走到洗手间给花瓶里盛了些水,之前花摔在地上有一部分已经不能看了,但他并不打算扔掉。他坐到沙发上,井井有条地将花束的包装拆掉,一枝一枝挑出来仔细修剪,咔嚓咔嚓的声音将僵硬的气氛糅合得更破碎。
其实裴忆钦对自己买的这束花不太满意,嫌弃过分俗气和繁杂,枝枝叶叶挑挑拣拣丢满了垃圾桶。窗外吹来一阵风,洁白的窗帘飘动了两下,斑驳的光影穿梭在他的发间,他全神贯注地Cao控着剪刀,眼角所见刺目的光线扰得他心烦。
闫峙望着他,当然不是在欣赏他这副会令人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的美丽皮囊,他在细致地观察他的表情,那格外专注、格外冷酷的眼神宛如刑场上见惯了血腥的刽子手,他手里的剪刀每发出一声响,闫峙看着新裸露出来的根jing,甚至有一种植物在滴血的错觉。
他从来都不知道裴忆钦会插花,家里那些他一直以为是买来的,不过想来这件事情确实很适合裴忆钦。裴忆钦凡事都追求极致,活得像个坚固的框架——他讨厌波点,所以从不让闫峙戴波点领带;他教育闫希柏不准挑食,可他自己的口味也分外挑剔,家里的菜式必须按着他的喜欢来;其实闫希柏更喜欢画画,但是他觉得闫希柏肯定继承了自己的艺术细胞就该学音乐……
太多太多了,此类事情不胜枚举,裴忆钦完全就是个典型的强迫症患者,他保守执拗,性情不定,话只说半,矛盾交织在他的身上,所有道理都是他说了算。闫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裴忆钦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问道:“看我做什么?看我能吃饱吗?”
“你先告诉我你拿祁悯怎么样了。”
裴忆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把几枝修剪好的枝条拢在手心侍弄着,一心想弄得别致漂亮些,“没怎么样。”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在哪里?”
裴忆钦摇了摇头,把一朵粉红富贵的芍药直接折断扔进了垃圾桶里,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漂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