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常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回家,在一扇有斑驳生锈痕迹的大铁门前站定,有一些踌躇。
陈清一环视了一下这栋房子,十个全覆盖刚落实不久,房子外墙的颜料还是新的,白墙灰边的配色挺整洁,若不看那扇陈旧的铁门,倒还像那么回事。
陈继常有些情怯,陈清一就耐心地站在旁边,等他爸整理好心绪。终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叩门,铁门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院里有开门的“吱呀”声,继而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铁门“哐”地开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跟他们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那女人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然后笑出来:“常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不回家了,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吧?”
听他爸叫她姐,陈清一也机灵地跟着叫姑姑。进了院,里屋的一大家子人都出来了。陈继常在家中排行最末,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陈清一跟着他爸挨个叫过去,彬彬有礼,举止得体。
他们看见陈继常父子,脸上都泛起了客套的亲热笑意,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哎呦,常小子舍得回家啦?跑哪儿去啦?我们这么多年想联系你都联系不到!”
“孩子这么大啦?!”
“你看看,我们老幺还是最周正的,孩子也漂亮!”
陈继常也带着同样的客套笑意,一一答复这些话,语言很幽默,大家哄笑成一团。
陈清一在旁边维持着礼貌微笑,心中惊异于面前的景象。他们一方面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仿佛是天底下顶亲密的兄弟姐妹;又一方面好像串通好了演这出浓情戏码,环节套得过于流畅,彼此默契地对这场表演心照不宣。
陈清一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诡异。他没有大家庭的概念,但料想真正的大家族,成员之间相处不应当有这种里外两张皮的脱线感。成年人之间心口不一表面和谐无可厚非,但不应当以这种方式对待最亲密的家人。
人们总觉得骨血里带着点亲缘,就天然地应该更亲密。但其实所有的亲密都来自于朝夕相处,带着血缘关系只是大大增加了相处的机会,并不是感情亲密的直接原因。
陈清一心中冷笑一声:这场面,跟尼玛接待领导下乡似的,一个个虚假的笑容堆了满脸。对家人谁他妈这样啊,生怕我们看不出来你们不拿我们当家人?
眼前这群人谈天论地,言语间不时爆发出笑声。小时候的趣事都说完了,不知道谁没话找话开始说跟陈继常亲近的朋友。说到金柱的时候,他哥哥们倒是正常叙事,他两个姐姐却对李丽清嗤之以鼻。
大姐露出嫌恶的表情:“看看那个不知检点的东西,男人死了没多久就跟侄子搞上了,贱不贱啊!”
二姐连忙附和:“那个女人可装了,自己读了点破书清高得不得了,地都不出。哎呦,人家娇嫩得连锄头都不挨,生怕刮蹭了她手上那点嫩皮儿!”
大姐嘴一撅,扬了扬头,露出两个粗大的黑鼻孔:“谁知道那个小婊子把金柱接进门的时候安的是什么心,没准儿那时候就看准人家了,后来才使劲儿勾引人家。不然人一Jing壮大小伙子,能二十年不娶一直等着她?”
二姐把胳膊在胸前交叉,教导主任似的给别人下定论:“哎,狐狸Jing就是狐狸Jing,比金柱大七八岁还能把人家迷得五迷三道,我看哪她男人还在的时候他们就勾搭上了。呸,四十多了还掩不住那股子sao味儿,还要跟侄子结婚呢!”
陈清一心中冷笑更甚:这说得一套一套的,要是事先没去过柱子叔家,没准儿真就信了。又是婊子又是狐狸Jing的,多大仇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的妈是她杀的呢。
他听不下去了正打算开口,就听见他爸说话了:“柱子的事儿我知道。人家都是单身才谈婚论嫁,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一没犯法二没伤天害理,怎么就不行?何况人家吃自己穿自己,吃谁家的饭喝谁家的水了?人家自己的事儿,别人还真就说不着。”
陈继常这番话就差没有指名道姓骂出来了,他大姐和二姐脸上勉强挂着尴尬的笑容,气氛降到冰点,大家又客气寒暄两句就找理由各自散了。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陈清一他nainai的棺椁已经停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晚上轮到他爸守灵了。他爸被叫去穿孝服,他走进厨房,不客气地就地取材,给他俩一人下了一碗西红柿打卤面。
陈继常穿戴完了从另一间房过来正要给他做点饭,就看见他端了一大碗面出来放在桌子上,一边往烫得通红的手指上吹气儿,一边招呼着:“爸,快点来吃面,一会儿坨了!”
看他爸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陈清一这才转身回厨房去端自己的面。陈继常嗦了一筷子面,对儿子的手艺很满意:“不错啊小一,还有滋有味儿的。”
陈清一骄傲地叉着腰:“那是,我们宿舍有一会做饭的哥们儿,贼贤惠,我跟他可学了不少呢!”
陈继常附耳过来悄声说:“我老婆也贤惠,天底下最贤惠。”
陈清一一把把他爸拽到桌子底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