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蓑衣披挂船夫装扮的人正是易怀玖。
外边自然仍旧是静悄悄的,自窄窗望出去,雨雾细密斜织,他身上却不染半分shi漉气息,连那瞧似用来避雨的斗笠也是干的。
就道理而言,不过是小伎俩,但多半人会选择撑一把伞,毕竟控制灵力外放,且Jing细覆拢身形,达到避雨的目的——相较于Jing力的消耗,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也足见十七这几日Jing进。
直到他将那盏酒饮罢,边被三皇女的视线紧随着,外边才后知后觉似的传来动静,显然是那位领头的护卫察觉到了方才被遮匿起来,如今才显形的陌生气息。
易怀玖轻拢着拳,拇指压在里侧正好挲到指环位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露笑意迎上对面人的目光。
“没事,霍伯。是个认识的朋友。”这位以被娇惯着称的公主殿下对护卫开口的语气倒是存着几分客气,也成功透过隔音禁制传递出去,抹消了外边的动静。
“能被和壁公主称作朋友,倒是难得。”易怀玖往后倚到缎面靠垫上,语气散漫,倒真好似朋友叙旧一般。
和壁是三皇女在出生前就被授予的封号,典出古籍难考,更足见央国国主对她的喜爱之意。
“端王殿下还会说难得二字。”她在称呼上咬字刻意,显然是对当日别苑设宴,那番难得受挫的遭遇记忆犹新,面上仍是盛着笑的,仿佛并不在意。
“我和六哥——你也看得出来,我俩关系实际并不怎么样。与他交好的人表现得生疏些,往往可以避免不少麻烦。”易怀玖并不掩饰手足之间的脆弱情谊,尽管六皇子总是试图表现得弟友兄恭,但在大多数长脑子的人面前,那层糊起来的纸有多脆,显而易见。
而十七也知道,眼前这位和壁公主,被认为最有可能继承央国国主之位,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出身。
“看来这次并非‘往往’。”三皇女毫无自己正是这次谣言旋涡中心的自觉。
“有点麻烦——但也不算太麻烦。而你得到了这艘画舫,”易怀玖的视线没错过就摆在案几上的印鉴,“还有关于我那六哥有多愚蠢的情报。所以该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么就这点小麻烦而言,我也不亏。”
十七的语气足够轻描淡写,这使得三皇女也不免怔了怔,很快又笑开,“你很有趣。说真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央国,我可以给你个不错的位份。”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易怀玖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实际上客观来说,做众多皇子中的一个,或者成为未来央国国主的另一半(之一),大部分情况下,后者更能活得久些。
十七对那夜藏书阁里看到的内容隐隐有些猜测,尽管目前并没有时间去论证,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太可惜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让三皇女撇了撇嘴,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多少真的可惜,很快又露出酒窝甜甜。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告诉我,在我走之前,唔,还有两三天吧。这样我还赶得及,趁这次回去让母皇修公文来求娶。不然的话……”她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故作忧愁轻叹道,“不然我就该被扔去学宫求学了,听说那边连只鸽子都难飞进去。”
易怀玖由着她絮絮叨叨,再给自己倒了杯酒,壶中还剩大半,免得浪费,“后天晚上宫里会办晚宴送别使团。”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三皇女并不在意具体是哪天,轻晃晃脑袋,“之前那件事——我见过在京都之外的几位,你的兄长姐姐什么的,好啦,都怪他们拉高了我对你那六哥的期待值。”
“也怪我想得有些飘了。”她似乎有些懊恼,看不透作秀成分有几成,总之不低,也像是主动发出求和信号,“所以既然是小麻烦,那我们算一笔勾销?”
易怀玖偏头往窗外眺一眼,湖畔柔韧柳枝随风晃荡,却不见折腰,“一笔勾销算不上。”
这件事自然不会因为三皇女轻飘飘的一个词就化解了去,易怀玖知晓这点,和壁公主自然也知晓。她只是对这个旋涡失去了兴趣,清晰能看分明的结局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来,因此她也只是代表个人,表示不再参与。
至于在她对面这个位置前后坐过的这两位,之后的事会如何发展,主要是后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三皇女还是颇感兴趣的。
“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你喜欢什么类型?”告别之前,三皇女耐不住好奇,如此问道,边做出猜测,“——合欢宗那位,那种类型的?”
易怀玖面上并无波澜,内心将联想闪过的合作伙伴男装时不拘一格的画面挥开,思绪却又忍不住因为这个话题,聚集到那日温泉背影上,伤疤好似历历在目,他的记性一向不错,哪怕是当时已然有些药效作用昏了头。
十七按下心思,把杯子收拢了也站起身,低下视线,在三皇女那打量一圈,淡然道,“——起码是我不用低着脑袋看的类型。”
“……”
确认过眼神,这位的气人程度并不是在六皇子面前刻意装出来的,和壁公主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