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这几天都在帐子里,轻易不出门,一是因为军队合流已上了正轨,不必他再揣个鞭子在后头鞭策,再有就是因为,他实是怕羞。
帐子挨得太近了,我和林景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不胫而走了,林景一出帐子,就有好奇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京城来的一批人,会玩,懂玩,我和林景什么关系,还不是一戳就破。
倒不是恶意,林景的功夫镇在那儿像块规矩牌匾似的,谁愿意来触林景的霉头,只不过林景自己,遇上和我相关的问题,就是不那么刁钻的,他也应付不来,一下子就成了个结巴,支支吾吾更引人遐想。
我不去管他,林景乖乖呆在帐子里挺好,怎么也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他要是真是拎着他那把大刀此处走动督军,我才要胆战心惊。
也正好能避着林景和和原夜他们讨论婚事。
按原夜说,我不该提前和林景说这事儿,要给林景一个惊喜才好,惊喜给太早了,到了真的成亲那天就剩下苦等不耐的疲惫了。
于是我们一切都避着林景行事。
原夜玩味地伸出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敲打,眼珠子一转像在谋划什么。
我果听到了他的混帐话:
“商诀,你说,到时候你们婚礼上,拜高堂的时候都拜谁?能不能拜我?掐着手指数数能算得上长辈的好像也就我了....”
我瞧着他得瑟的嘴脸,没好气地说:“两个孤儿成亲,拜什么高堂?”
我又说;“你特么别想占我便宜,还有,很多莫须有的礼节都给我从简.....”
我原先并不愿意在宿城委委屈屈办了婚礼,觉得憋屈,耐不住原夜和三娘实在是太上心,就半推半就同意了,又转念一想,就算是回了京城,凤凰楼高,十里红妆,又怎么样?我这婚结给谁看?
我若是敢摆酒,那群迂腐顽固的大臣就敢前脚收了喜帖,后脚就在家里称病,还是绝症的那种。
本来就是仪式多于实质的东西,要再无人祝福,我就一点兴味都没了。
感情好了天天都是洞房,何必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却只是让人笑话。
于是便在宿城成礼,宿城苦寒,资源匮乏,排场不够大,气势不够足,但原夜还在,三娘还在,林景带的那些兵,就算有的无法理解,但也有些脑残粉,很诚恳地认为他们家林将军,也只有朕才能配得上。
我虽不能全然苟同,但带着这份心意,朕的喜事,他们配得上一樽好酒。
只是原夜办事实在是不痛快,嘴上说得好听,做起事情来却没了准数。
直到几天后云起风尘仆仆地赶来,接手了原夜手里的活儿,一切才进入正轨。
云起真是个人才,明明不是专搞婚庆礼仪的,却比原夜这个据说是琢磨了大半个月的人都靠谱了许多,什么龙凤床,各色喜果,红毡子,信手拈来。
很多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和场面,我让云起一一和我分说,我再决断这劳什子的虚礼到底要不要。
比如说新娘下轿走红毡,脚不能沾地,非要新郎抱着。
我说:“凭什么脚就不能沾地了?”
现在叫林景减肥还来得及吗?
云起就和我说这礼节的来由,说什么这是由于人们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故新娘足部不能沾地免得带走了娘家的福运。
我听罢挥手:“这一部分就不要了,林景哪来的娘家,一个个都已在天上看着了,这人间世的福运想必已经不在意了。”
林相曾官至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气运加身。
就是气运太盛,才被先帝给搞了。
细细一说,我们两家该算是世仇。还是家破人亡,株连九族不死不休的仇怨。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林景在知道自己是林家人之前就已经先是我商诀的人,情已转深,以至于那块历史的遮羞布一掀开,不见怨怼,他抗拒着皇家的威严,却只是为了能继续留在我身边。
最后,依旧没能实现。
他出走奔逃,一去十年,要不是我和林景还有段孽缘未了结,我莫名其妙就来到了宿城,莫名其妙碰见了林景.....
我倏忽一叹气,云起就斟了一杯清茶送到我面前:“陛下不必想太多,微臣看,这事儿林将军高兴才最重要。”
“你说的对,前尘往事,确实没必要再提。”
我对着林景,连前三年我替林氏翻案的事都没说。
我命史官重载史书,为了先帝的面子,纵然语焉不详,也明明白白写了“林氏满门忠良,惜死矣...”
并不是爱屋及乌,林氏族人已逝,对他们我没有半分感情可言,先帝是先帝,我是我,先帝的错不需要我来赎罪,我只不过,不愿意林景的姓,好听的姓,终身与叛逆贼党联系在一起。
一杯热茶下肚,我熨帖了很多。
再看云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浓重紫黑的眼圈,我就觉得有些过于烦劳他了,他风尘仆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