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步散完回来,整整三个月,谢邈没有踏出无极宫一步。在宫内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复经脉、调养身体上,昔日的部下除了谢知非,谢邈一个也没有见着。
沈晔还是防着他。
若没有这个孩子,二人之间关系如何,谁也说不好。沈晔留着自己性命,多半是有事要问,问完即杀,就算搞到床上——那算得了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
“谢大人!”听到青霄的声音,谢邈睁开双目,收起运转的心法,淡淡道:“何事。”
青霄原本是一只白瞳灵猴,化为人形之后,也不过十一二岁少年模样,生得瘦瘦小小,看上去却有一股机灵劲,眼睛极亮,就连数十里之外一片落叶上被虫啃过的缺口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青霄化出一个装满珍果的提篮道:“我来给谢大人送些果子,这些都是熟透的山果,我一个个亲自摘下洗净的。”
藤编的青色果篮中,放着几串晶莹剔透、皮薄rou满的葡萄,藤编的方形小篮内则是紫红的桑葚与野莓。数串外皮鲜红如血的野果,也被他摘下,连着枝叶一并放在篮中。
谢邈说了一句“多谢”,青霄的眼睛顿时笑得弯起来,高高兴兴地道:“大人喜欢就好,我下回再来!”
小猴子送完野果便欢喜地离去,谢邈却看也不看他放在桌上的篮子,刚想叫人拿去处理了,便听一人道:“青霄又来了?”
正是玄衣金饰的沈晔,满身的血腥之气,显然是刚杀了人。
他身上的血气对谢邈而言本极为熟悉,今日不知为何,却让谢邈感觉一阵反胃,更有隐隐的作呕之感。
沈晔见他皱眉,大步上前,道:“怎么了?”
他这一靠近,身上的腥气扑面而来,谢邈往后躲了躲,一阵头晕眼花,靠着扶手干呕了几下,皱眉道:“你……走开些,血气太冲,我想吐。”
待沈晔沐浴后换过一身衣衫,附着的血腥气被冲淡,再靠近时,谢邈这才感觉好受许多。他体内灵胎成长速度异于常人,虽不显形,但这么短短几个月,四肢内脏都已长全,四下无人时,谢邈甚至能听见它的心跳声。
沈晔在魔界待了数百年,也是第一次知道男人还能生孩子,他倒是没谢邈想得那么多——这孩子生得出来,就养;死,那就随便捡个地方葬了。
沈晔对孩子的态度和对谢邈是一致的,他现在养着这个人,也不过是因为他看上去还算听话,要是有一日亮出了爪子咬伤主人,那顺手杀了也无妨。
魔,本是没有心的生物。沈晔原本是自异世而来的一缕幽魂,活得久了,也从人变成了魔。
灵胎越长越快,吸收的灵力也逐渐增加。自从谢邈有了半夜疼醒的毛病,沈晔尽量捡着时间,每晚回来陪着他。
今夜也是如此。
谢邈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嘴唇本是白的,现在冷得有点发紫,右手握在掌中,仿佛寒窖里的一块冰,察觉到沈晔身上的暖,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缩。
沈晔没拒绝,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紧了些,一手摁在他腰后,他的灵力也是极Yin极寒之属,再加上谢邈伤势未复,要慢慢导入,方不觉得刺痛难忍。正专心时,手上被谢邈咬了一口,他躯体百煅,这一口咬得虽然重,却未损伤分毫。
谢邈哑声道:“与仇人这般亲密,不觉得可笑吗?”不像是在讽他,更像自嘲。
沈晔道:“捕蛇者,自有御蛇之能。”谢邈毒如蛇蝎,他则为美色所惑。沈晔不得不承认,他与谢邈在床笫之间的性事,确是极为合拍的。
谢邈的呼吸急促起来,腹中疼痛、体内寒冷愈剧,抖得更是厉害,仅有外部的人和毯子包围的一点暖意。待那疼痛平息,谢邈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沈晔这家伙倒也没有立刻抽手,静静抱着他。
一时间,室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沈晔才听怀中人咳了几下,Jing疲力竭道:“事先说好了,这东西生出来,可不一定是个人形。”
沈晔静了静,道:“你就是生出来个妖怪,我也养着。”他隐约想起,谢邈身为魔尊时,似乎从未提过自己的出身。六尊之中,各人都有尊号,唯独谢邈一个什么也没有,据说曾有封号与妖族相关,被他嫌弃得不行,就未采用。
谢邈道:“不是人形,你敢让它管你叫爹?反正我不敢。”他从沈晔怀中挣脱出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仇敌。过了片刻,又被人揽进了怀里,抱着他的人像抱着一只猫,主人哄宠物一般:“嗯?”
谢邈默然片刻,方道:“我是蛇人族与人族生下的混血种,或许,算是半个妖族吧。”
妖族无论是半妖还是纯血种,身上皆有妖丹,魔之一族的定义,乃是不属妖,不为鬼,不同人。鬼有形无实,皮囊中空,人族功法顺行周天,结成金丹、元婴用于修炼。魔虽有七情六欲,却无真心真情。
三界人常道:不与鬼争辩,不与妖论道,不与魔交心。与鬼争辩,是对牛弹琴,尽无用功也;与妖论道,如身涉迷雾,易不察方向,迷失自我;与魔交心,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