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哎火盆儿,你进去过吗?”他挑了挑眉,突然问。
舒作诚所入之门乃是正门,他回头看看,身后一片晦涩冷清,“那扇门?还是不让走正门?走侧门?”
他说道最后,有些哽咽,只道胸口狠狠痛了两下。
“好奇,但是师叔不让进。”白均一如是回道。
舒作诚分析地头头是道,但是他却有一丝丝犹豫。
“自然是没进去过。”
舒作诚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他当年没有死,韩昭怕是永远都不会
“怪不得什么?”
见白均一心不在焉,虽说是情理之中,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他一句:“看来是感触万分啊,此行不亏,是不是?”
白均一明显也被他这反映吓了一跳,他倒吸一口气,险些心疾发作。手中所执的烛台明灭不定,昏暗下的那张脸有些可怖,他嗔怪道:“你叫什么叫啊?谁准你从那扇门进来的?!”
他又道:“不过如果他当年没死,至少是没死在东海,你另一个爹爹也不至于流落至现在这副田地。”
舒作诚绕过屏风,却被迎面而来的白均一吓破胆子。
“舒渝非,”白均一突然叫住他,“你有想象过,如果爹爹现在还活着……是什么样子的景象吗?我不敢想。”
“那是我爹爹的书房,早就被师叔封起来了,弟子查阅书籍皆不得进。”
“帮忙搬书。”
熟料他道:“我所深知的爹爹的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只道他来自传说,留在过去。但今天我却觉得,他曾真实存在过……只是我无幸与他相见而已。”
那孩子出来时面带稍许失落之感,此时舒作诚已把那四十四本古籍相继堆在了侧门外的地上。
“哦。”
“你让开。”他打断道。
舒作诚笑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他揭了帘帐进去,西侧见是一面香枝木台案。台案对窗而设,上面零散堆了几本的医书,有的书开了一半,有的书倒扣与桌上,书旁还摆了两颗生霉发黑的核桃。台面右手边搁置着一樽般敞的砚石,其中所存的半盏墨汁早已皲干成碎块,剩下的半截墨条也斜侧与一旁,蹭脏了身下毛毡。笔洗上架着一支笔尖坚硬如石的狼毫,他临走前未来得及涮洗干净,此桌案上的所有物品皆沾了厚厚一层灰,似是被时间封印,无人敢打破这不带丝毫生机的沉寂。
极了东磬剑庄的紫竹院,为何如此相像,又为何人所建,他自心中清楚。舒作诚推开门,如同往昔一样在相同位置点上灯,昏暗的烛火下,入眼的是一面清灰帘帐。
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还是心性天真,禁受不住他的诱导。舒作诚看他进去,得意笑了笑,取了支蜡点上,自顾自找书去。
“好嘞,我先出来。”舒作诚侧身从屏风旁的小道让出位置。
“嗯……”舒作诚转了转眼睛,“我倒是不曾想过,但如果硬要想象一下的话呢……我觉得……东磬和贯清的关系一定要比现在糟糕许多,你爹呢也不知道能不能一味逍遥享乐,贯清谷估计也会和现在一样,不景气。你爹应该会待你极好吧……有他在你的身子应该比现在强壮很多,然后……你也不必被送到训真道观去当小道士。”
怪不得所有陈列同时他十几年前临行之时一模一样,那未来得及收得书,未来的及写完的房子,枯死的兰草,干涸却沉了墨渍的笔洗,无一不提醒着他这一切同他生前一样不曾改变,也无一不在告诉他,时光荏苒,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怪不得……”舒作诚喃喃道。
见白均一闭口不言,看上去是不为所动,实则是在犹豫。他连忙趁热打铁,教唆道:“你师叔今儿不在谷里,你看了他也不知道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嗯?”
“你不好奇吗,这可是你爹爹生前的屋子,你就不想看看吗?”他又莫名其妙的使坏,有意无意地指点他。
“你让开,我进去,就进去……看看。”
舒作诚笑笑,见正中的矮榻已被一张宽布罩上,随着他的离去再不成直面这世间。东侧的珠帘内架着一张盖了宣的古琴,他从前不善音律,入耳的只有两首曲子,却极好面子花重金买下把古杉好琴,现在此琴停与此地见不得光,也着实可惜。琴前所立熏炉也生了铜锈,斑驳地爬满绿斑。
此琴后面又扇金线秀的上品水纹屏风,屏风之后才是存书之处,贯清百年来的所存珍宝古籍皆陈设于此。
舒作诚知道,那些所有道听途说的描述,定是将自己烘托成了这个孩子心里的大英雄,完美却不切实际。从之前白均一所在乎的那封信来说,他就知道这个传说中的爹爹,早就成了他面对困境时的勇气和希望。
他张大口啊地一下喊叫出声。
“我都进去过了,我可都看了,你不嫉妒吗?你爹的东西可都在里面呢,睹物思人,懂不懂?”舒作诚虽说知道自己足够无聊,却没忍住让自己更加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