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一愣,他的心突然被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勾了一下,他一不留神松开了手。
舒作诚向后倒去,他感受不到身体触及地面时的磕碰,只知自己在不断的下落,开始坠向无穷无尽的深渊。
白均一在看到墓室尸体之后满是惊愕气氛里,骤而转换到了另一场震惊。他闻声跑出墓道,见到满身是血的舒渝非胸前插了一把长剑,剑面所折射出的光芒刺得他险些睁不开眼,但他一眼便看清,那是爹爹的剑。
是那把被世人指正杀了他另一个爹爹的剑。
如今它却直直的插在舒渝非的身上。
“爹爹……”白均一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瘫软在地“爹爹——!渝非……渝非他……”
韩昭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爹爹换回了几分意识,他顺着白均一的目光向不远处看去,那遍地的红色让他五雷轰顶,继而瞬间清醒。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又连忙冲上前将舒作诚扶入怀中,他用力将手按在伤口上,争分夺秒地对白均一喊道:“叫人去!”
那孩子咬着嘴唇,慌慌张张地扶着石墙站起身子,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
“快!去找人!”
“去啊!!!”
白均一两眼发直,他吸了一口气,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舒作诚感受到自己体内滚热的东西不断流淌出来,感受到指间逐渐变得冰冷。他呕出一大口又一大口的鲜血,连视线中也是鲜红一片,有冰冷之物强行入侵他的身体,让他很难受,也很痛。
怎么这么快。
这难得的人间之旅,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方才还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如今眼睁睁地又要变成尸体了。
能两次躺进棺材,这等荣耀还真是来之不易,真是偌大的讽刺。
舒作诚笑了笑,他自知时间不多,强撑着抬起头,张口对那人道:“你剧毒发作之时,可有脉象?”
“什么?”
“韫天,你听好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你在下次毒发之时,留意一下自己的脉,如若有脉迹可循,便参考居亦所记之法,和那四十四本医书,以此配置解药。”韩昭因中了嗜时蛊而暂停心跳,从此也没有脉象来诊治确认他所中之毒,导致外人无从下手,无药可解,这也是嗜时蛊的狡猾之处。
他本想着亲自为他解毒,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照舒作诚所说,如果在毒发之时暂存些许脉搏,便可从此攻入,探查毒因。
舒作诚又道:“我知道这样很难,所以你一定要听请第二条。若没有脉迹,就带着这剑去找许深,让他带你去苗疆,寻一个号司空静人的汉人。那人见此宝剑,念在旧情,定会助你。”
韩昭在清醒之后已几乎崩溃,此刻的震惊和悔恨不亚于东海栈桥那次。他按着那人伤口的手因情绪的起伏已经开始颤抖,他道:“……别说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舒作诚挣扎道:“那人精通苗疆西域毒法,若有剑上贯清破毒之术相助,我想半年内便能配出解药。你一定要去,人生太短暂,你已经浪费了十四年,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待有一日,你恢复自由之身,定要好好再看一次这朝升夕落......”
“你别再说了!”韩昭的手怎能堵住那猩红粘稠的血液,慌乱之中他紧握住舒作诚的一只手,试图向内输送内力。
是他混账,他真的是太混账了。
韩昭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却没忍住那强烈情感下流露出的一滴热泪。泪滴顺他脸颊滑下,正巧滴落在舒作诚的脸上。
舒作诚他一个死过的人,所遇到最差劲的结局,无非是再死一次。
他笑了,用最后的力气在韩昭怀里寻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
他不怕。
同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