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舒作诚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
“是,我是嫉妒你。”他这一开口便是光明正大的服了输,“我嫉妒你可以姓舒而我不可以,我嫉妒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爹爹的儿子而我不可以,我嫉妒你比我先知道爹爹所葬之地,我嫉妒你……嫉妒你……”
嫉妒你比我先见了爹爹一面。
那一夜舒作诚骗他去了墓中。白均一手执白蜡,一心以为是舒渝非歪打正着,开辟了一个崭新的藏宝之地要分享与他。他满心好奇,明亮温暖的火光替他照亮了这长长的石道,尽头之处,的确是一个又接连一个的,满是金银珠宝的宝库。
他当时过于好奇,过于激动,竟未曾留意那石门上面所刻的文字。
待白均一意识到此地意境不对之时,他的目光已然锁定在了距离他十几步开外的一尊已被人开了盖的玉棺。
伶仃青灯,形只影错。
那是一个被单独隔出的空间,有一尊玉棺规整地摆在其中。灯火晦暗,忽明忽朔,阴沉气氛之中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森严,空气中充斥着尘埃和铜锈的古老气息在侧敲旁击地惊醒他此处本是是非之地,似乎在不断的警告他即使停止脚步,收回少年独有的这份好奇和无惧之心。
前方之物,不是他可轻易承受的。
可是他偏偏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击退,明明知道那物的危险和诡异,却还是着了魔一般向前迈动着步伐。
他好奇那略有通透的棺内是一具怎样的尸体,他渴求着相见时的那一番恐惧和刺激,他甚至已经猜到,棺中之人可能会是谁。
他早已无心顾及是非对错,好奇心牵制着他的每一个举动,他确信,这可能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见到那人的唯一机会。
他必须要抓住。
白均一期盼躺在其中的人是父亲,那个已不在世多年的人,也希望能在此生有机会亲眼看一看他,即便是一具白骨。
他想要确信,长辈口中的那个人,真正的存在过。
白均一迫不及待,最后几步他干脆快步冲上前去,目光所视之处,皆是不可言说的震惊。
躺在里面的不是白骨,也不是腐尸,而是一个面貌极佳,面色平静的年轻人。
光从外表看,他仅有二十余岁。
他闭合着双眼,他肌肤冰白却面色红润,他发丝乌亮,身着华服,端正地睡在里面。棺中男子是那么真实,却又如此虚幻。
他像是睡着了。
白均一不能自已的伸手探去,指尖所触及到的棺内寒气瞬间打消他的那些荒唐念头,他不敢触碰那人,他生怕面前的这场梦境会破碎,面前的这个人会融化怠为一场泡影。
他明明知道,面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他。
仅有一眼,白均一便知道是他。
他曾真切存在在这世上,这便是证据。
他真好看。
比外人口中说的,比他从前所猜想的还要好看。
飘然出尘,超凡脱俗。
这便是他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却一直不得见的人,是那个长久以来一直活在世人故事和回忆中的那个人,是那个生他却不曾养过他一日的人,是他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那个人,是同自己模样好生相像的人……是他,真的是他。
是他的爹爹,是舒洵。
白均一睁大双眼,隐约一层水雾覆盖了视线,此时此刻,他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毕竟那人逝世多年,白均一所面对的无非是一副不曾腐败的皮囊,是舒作诚曾经使用过的一副躯壳,是他留于时间的痕迹。
他注定见不到那个故事中生龙活虎的他。
舒作诚亡于自己出生的那一年。
长辈们说那一年的春天下了好大一场雪。
好似上天都不舍他的离去,上天也为他悲恸怅然。
终而相见所带给他的喜悦和终而不得所激发的惋惜同时攻入心头,时隔十四年的重逢,将那人的模样瞬间烙印在自己的心间,白均一舍不得眨眼,他趁自己所能,只道能多看他一眼便赚得一眼。他知道,这是他与爹爹唯一相见的机会,是他余生回忆中,唯一的留念。
他舍不得哭,舍不得耽搁浪费同他相见的每一刹那。
同时,白均一也肯定了自己的存在。
那是一种被认同,被自己所认同的喜悦。白均一这些年所背负的众多质疑都瞬时倾塌不再,他坚信自己是爹爹的儿子,是当年风华绝色又救人无数的白药师之子。
他伏在那寒气四溢的玉棺上,恰似亲自伏在那人膝上,他看着舒作诚那副俊朗君子的模样,看着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有无无意间不断想象着他生前时候的各个瞬间。
他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吧。
有这么一个俊俏的爹爹,本应是一件沾沾自己只得骄傲的风光之事。
如果他有幸能亲眼所见就好了。
人果然是最贪心的,现在的他,竟开始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