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轻抚着,细细护着。这字他认得,一目了然,过目不忘。
汤尹凡自幼生长在贯清谷,读书写字,全是舒作诚亲自教的。那人琴棋书画四样里有三样不佳,唯独在书法上还能勉勉强强混迹过关。
那人的字早已绝迹多年,汤尹凡极度思念之时,便会取出他生前信件和墨宝,一遍一遍地临着,当下再见舒作诚的笔墨,他如获至宝,不知今夕何年。
颜京墨见他如此,一头雾水。
就见汤尹凡慎重地问:“这药方哪来的?”
“渝非少爷亲笔所书。”颜京墨答。
那人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智,又道:“你看着他写的?”
颜京墨郑重点头:“是。”
舒作诚正侧卧在床打盹儿,就听见房门“刷”的一下被人拉开,冷风铺面,害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翻身去看,只见来者红衣似火,手里拎着自己刚刚写好的那张药方,带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板脸走至他床前。
那人模样狰狞怪异,眸中含泪,双目腥红,楚楚可怜之余还带着几分不可亵渎的威严。
舒作诚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事从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他莫名心虚,小声问道:“你你你……你这是……”
“你写的方子?”那人问。
“……对啊。”他答。
话一出口,他当即就慌了。
方才过于着急,他笔下锋芒未藏,所书之物不曾过脑,竟将笔迹尽数暴露出去。他脸色大变,他做贼心虚,心跳加快,不敢看向那人却偏偏正直面看着那人。
他头脑发热,双眸睁大,呆愣在原地,竟连脖子都转不动。
“舒作诚啊舒作诚,你可真厉害啊,竟欺我至此?”
汤尹凡愤眼看他,顿时泪如雨下。
汤尹凡并非修道之人,怎就如此肯定他的身份不对。况且他这种经历并不常见,再者说,即便是笔迹像极了舒作诚,那也可能是后天学的,再不行,也能狡辩说是这方子是多年前舒作诚留给他的。
总之,如今他不幸招惹汤尹凡,便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好在他脸皮厚,虽说紧张得从床榻之上爬起了半个身子,但仍然强行狡辩道:“你这话我听不懂。”
汤尹凡微昂着头,企图忍回已经淌出的眼泪,让自己不必看上去这般被动,他长长喘息一口,满脸讥讽地对他道:“好啊……你还不认是吧。我就知道你会不认,你这人向来就这样,你非要徒劳无功地狡辩一番,即便你知道这样会把别人的心都伤透一遍!”
舒作诚卡出半个字:“我……”
“多年的情分,你说忘便忘了。”
汤尹凡又道:“你就这般狠心?”
他哪里是这种人,舒作诚对自己说,千万千万要稳住,汤尹凡这小狐狸正装作怨妇的模样出言激他呢。若他因此狡辩,那人便得了理由倒打一耙,事情走向便不可能再朝向自己。到时候,麻烦事儿潮涌般扑向他,他可招架不住。
对,就是这样。
舒作诚冷静下来,按兵不动,就坐在床上看他哭。
任他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见那人不语,红衣人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又道:“你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说,我都听着。”
“我为什么要狡辩,我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究竟要招认什么?我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堆问句迎上,舒作诚多少还是心虚,将头瞥向一边,故作无法理解的模样。
熟知这举动倒是深深地刺激到了那人,汤尹凡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将人从床上提拽起来。他弯下身子凑近,二人面部的距离不过一拳,他的眼神未被泪水掩盖,里面透露出的委屈和怨愤反而因此让他增添了更多的悲剧色彩。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道:“舒洵,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不想把这封信甩在你脸上看,让你说句软话安慰我一下就这么难吗?我自小写字,一笔一划都是你握着我的手亲自教的,你行医开药的风格,这么多年可曾变过?”
他睫毛湿垂,夹杂了几分的凄凉和软弱,他又道,“我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你……”
舒作诚心头一颤。
他略带紧张,急急吸入一口凉气,一股情愫卡在心间。
“你就这么不屑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吗?如果我既往不咎呢?”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乞求,“师兄,你知道吗……我汤宪从未在谁的面前这般卑微过……你在介怀什么……”
闻言,舒作诚的视野逐渐模糊,他咬着牙,心中摇摆不定。
这时,有一小弟子不知端着何物垂首而入,毕恭毕敬地走至他们面前。
那人的出现打断他们对话的节奏。汤尹凡仍旧一手牵着舒作诚的衣领,他侧身给那人一个眼色,低语道:“放这儿就行,你下去吧,把门关上。”
“是。”那人知会一声,将托盘上的砂锅和瓷碗呈在圆桌上,随后默默退下。
舒作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