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说些病话。
“冷……”他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心急如焚,想叫小厮进来生火取暖,才喊了一句。连欢却扯住我的衣襟道:“不要……我畏火……”
我这才想起他畏惧明火,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别的办法,我只好也上了榻,让他紧紧抱住。连欢伤病交加,好好一具玉体,竟似堕入寒渊。许是害怕身死,他浑身发抖,说起了些似真似幻的胡话:“那日看你立在枝头,我就,我就好生害怕……”
“不怕。”我揽住他,又问,“有什么好怕的?那只是金丹功效,我并不是要升仙了。”
他卧在我怀里,只管发抖:“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吃了大还丹,便是身轻如仙,好不快活……”
我说:“那有什么可怕的?岂不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事么?”
他攥住我衣领的手也紧了,哀鸣声声:“那丹是我杀了守丹的小沙弥得来的……我杀业太重……”
我想起他杀人如砍瓜切菜,如今却怕死怕成这般模样,面上只能苦笑,不防落下几滴泪来。我一面抚他,一面泣道:“不怕,你杀过那么多人。如今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
“不一样,不一样!”他哀道,“我那日进了破庙,看见太子载循,便是与小沙弥一个模样!”
我心中大震。若世上有神仙Jing怪,便也有来世今生,如他所说,前生的沙弥,去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莫不是来找我等索命的?
他又神志不清,说了什么,就连我也听不明白。再看他一张莲脸,已经挣得满是冷汗,乌发缠绵。我心痛至极,又无计可施,只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往日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此时泪流涟涟,只能仰仗我身上那点热气,说句实话,我不是没有欢欣。
第28章 搜光明九重真莲 四
那之后,连欢一病不起。在赛昊飞看来,这便是教中的头等大事,于是什么内鬼也不追了,一心只为他求医问药。江湖中问起第一高手时,明教只道他犯了寒疾,可不是天下一等的笑话!如今时正六月,哪有犯寒疾的道理。
连欢伤病久久未愈,又怕死,又怕火,时常稀里糊涂说些疯话,说完自己也不记得。赛昊飞知道他害怕明火,庄中竟然连火也不许点了。明教乃是尊火为圣,却这样无烟无火地过了半年,不知道的乡人路过,还以为贤劫庄里天天过寒食节。
赛昊飞紧张他得厉害,世上有名的大夫巫师请了个遍,也没看出个原因。还是我每夜翻墙,溜到连欢那病榻之上,让他抱着贪一点暖,这样才捱了过来。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到了芙蓉盛开,花重锦官之日,连欢便好了一些,能够如常说话行走。也许他还有往年那落花流水的轻功,荡舟举鼎的神力,但赛昊飞却怎么也不让他使了。
连欢大病初愈,越发显得容颜苍白,全无人气,加之乌发如云,鬓边两缕发丝飘拂,更是有神仙般的气派。常人见了,只道他修炼仙功,这才有此风采。只有我知道,我们那三弟连欢原来却并不是rou骨凡胎。
连欢病愈后,再没提过那以身取暖之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我也只好装作失忆。只有夜深梦回之时,想起他曾在我这榻上睡过,这便已足够。
有一日,赛昊飞忙着招呼庄中事务,却把连欢一个没看住,人不知哪去了。他便来找我问道:“你看见欢弟没有?”
我腹诽道,你们两个惯常一个桌上吃饭,一个被窝睡觉的,却往我这茅房里来找什么?嘴上只道:“他没在庄里么?兴许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赛昊飞道:“自从他生病,我便没有一日放心得下,他怎么如此不懂事,竟自己跑出去了。”
我心道,就算是只鸟儿,一只狗仔,你常年关在家里,那不也疯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但我什么也没说。
不料赛昊飞立刻差了教众去寻,明教在成都耳目众多,十步一探,过不多久就有人来报,说那连少侠在城里酒楼中与一女子幽会。
一刻钟后,又有人来报,说连少侠与那女子看花灯去了。
一盏茶后,探子又来,说连少侠给那女子买了个香囊。女子喜笑颜开,色如春花,好生妍丽。
一时间,赛昊飞脸上像打翻了个染坊,可谓是五颜六色,好不热闹。我心下竟然苦中作乐,怪笑连连:看吧,你珍之重之的欢弟,病才刚好,这就出去与女子相会了,一点也不把你放在心上。
赛昊飞苦着一张脸,闷了半晌,只道:“欢弟年近廿五,也是成家的年纪了。”我想他一颗侠心恐怕四分五裂,想到这几年的好日子就要完了,连欢也有与女子喜结连理,洞房花烛的那天。到那成亲之日,贺新郎时,他赛昊飞脸上想必也是好看得很。
我倒没有丝毫担忧,毕竟欢弟连人都不是,又成什么家呢?
关于那女子一事,赛昊飞不敢亲自去寻问,连欢倒亲自打上门来。那夜他与一女子手牵手走到庄外,吓得守门教众话也说不利索,素来冷心冷情的连少侠,竟也有与女子好颜色的时候。教众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