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个清醒的道:“但此事却非少主一人的事,还要问姑娘愿不愿意。”
连华只颔首笑道:“我全凭兄长做主。”
于是晦长老又问连欢:“把你妹子嫁给昊飞,咱们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事么?”
我暗叫不好,亲上加亲是不错,但哪有你这样乱加的!果然连欢当即面色一暗,沉yin半晌道:“连华年纪尚小,我还未替她考虑过婚事。”
一旁有煽风点火的:“十八九岁,也不小了。”
赛昊飞坐在高位,一直不言,此时却说了句害死人的话:“若说成家,咱们兄弟三人,避之最大,也该是你最早成家。我见你一直独来独往,如今与华儿投缘,不如就撮合这一桩好事,你看如何?”
我当即呛了一口酒水,你二人双宿双栖,也不该把我拉来垫背。一旁晦长老听出他弦外之音,强拗不得,只好顺着竿爬:“是我想得不周全。侯爷你年近而立,当是该最早成家。”
我当即想要推拒,毕竟要托付女子一生,我不敢轻慢。可一想连华若是不嫁我,就要嫁赛昊飞了,我不愿看到连欢伤怀。
我转念一想,连欢并非凡人,连华恐怕也同为天Jing地怪,没有凡女托付一生的困苦。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咬牙切齿说一句:“连华妹妹天仙般的人物……我却是高攀了。”
我这一句话说出来,便是皆大欢喜,赛昊飞释然一笑,连欢松了口气,晦长老得了肯定,诸人也纷纷庆贺,好传颂这一桩美事。唯有连华,笑眼弯弯地看我,叫我不敢回看。
我大婚之日那天,是在贤劫庄办的酒席,打算在庄内迎了新娘,再接到府中去。那夜我披红挂绿,好不累赘,四处同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碰杯。庭中许多江湖人士,到了兴头上,自然玩起了各自把戏,绳技登天、胸口碎石、含酒喷火……可谓一夜不歇,鱼龙乱舞。
我喝了许多酒:四川的剑南春,渝州的巴乡清,佛山的玉冰烧……却因有金丹护体,未显一点醉意。众人夸我:“侯爷好酒量,真个是千杯不醉!”我却越喝越冷,以至于夜风拂来,竟打了个冷颤。我这是在做什么!仅是为了叫连欢不伤心,便潦草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害己不说,更葬送了一个女子。但开弓哪有回头的箭?一群三姑六婆已聚在一屋,把个新娘子打扮得鲜妍动人,去窗边偷眼的小子都说,娶了这样的老婆,又有这样的兄弟,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世上再没有比侯爷更快活的人了!
第30章 第十六回
更漏声促,已近亥时,我仍在周旋,还没行过大礼。昏头昏脑地抓了一个婆子问:“什么时候行礼?”她怨道:“你们江湖门派,又有许多色目人,哪里讲规矩!方才我出来催行礼,愣是被推了回去,现在吉时已过,谁也别想拜天地了!”
我心有惭愧,忙哈腰道:“对不住,对不住——那新娘还在屋里么?”
“新娘子不知多体贴。”婆子嗔怪道,“她见侯爷你还在推杯换盏,便道自己先回去侯爷府,不教你再累一通。”
我这才想起还有大事要办,连忙跌出庄外,携一身红巾绛袍,狼狈地跑回府邸。到了府中,只见师父得了一堆好酒,一人喝得栽倒院内。我附身问他:“新娘被人送进来了?”他只哼哼道:“唔……嗯……”
我本不想管他,可他又可怜道:“我困了,想回床上去……”我叹口气,只好架起师父,将他送回厢房。
我把师父扶回房内,丢到榻上,鞋也没脱,就给他胡乱扯上被子。他倒在榻上,唧呜两声,竟然憋了句囫囵话出来:“避之,我有没有对你说、说过,为何我得封两广大侠,却没能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我听他是久违的清醒,心道这人怕是装醉,然又想起了往年一同习武、一同讨饭的时光,师徒之情如chao袭来。我心头一软,坐在床沿,给他掖了掖被角,又问:“我却不知——为何?”
“我从未给你讲过。”他望向虚空,一张老脸似笑非笑,“我与你相似,也有一身天技。那便是日观阳,夜观Yin。不错,我正是有一双Yin阳眼。”
“那年在广东巡抚寿辰上,我奉命舞剑。那时我正值风流,浣花洗剑,得了不知几万几千夸赞。两广之中,无不传扬我的侠名!”他摇头晃脑,似是已回到那宴会当中,正是一位风雅之侠。“可我偶然见到那抚台新迎的小妾,只消一眼,便看出她是一只鼠变的Jing怪。抚台糊涂,搂着她又亲又笑。我却看到,灯火跳动,那屏风之上,赫然是一只硕鼠影子。”
我听得心惊,连忙追问:“接着呢?”
“她那森齿,正搁在抚台脖颈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知美人在怀。”师父冷笑一声,又道:“见此状,我借着酒劲提剑便刺!只两剑便将她钉死案头。抚台大惊,跌在一旁屁滚尿流,数十侍卫冲出将我拿下。”
“凡人眼拙,不知我所见。”他黯然道,“我当即被投进大狱,判了十几年监。幸是先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则如今我还在牢里坐着呐!”
我听他这经历,字字惊心,句句泣血,不由得心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