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也和你说一件事。”
陆佳抱着他,把脸埋进他软绒绒的头发里,呼——是梦医生的味道。
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是故意把消息放给何夕的。
“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不信任你的。
“我知道你知道何夕会出卖你。
“我不仅知道,我还故意顺着你的意思玩儿。
“我也故意把钱的事情给小锴说——
“他肯定会来告诉你的。
“然后你就会来救我,你会把伤痕累累的我救下,然后和我做爱。”
一歪头,梦医生把自己靠上陆佳不断起伏的胸膛,要去听他的心跳——
“我只是不知道,来的人会是他。”
他以为是一场游戏,其实是你想把他推开了。
——陆佳发起抖来。梦医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但他特别想问他要不要来一根烟——
他抽那支烟的时候,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他爱得太卑微,所以他可以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在俯视一切的状态下自我怜悯,笑谈那一刻是他人生最痛。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最痛。
他说来的人没有他的气味,可他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佳!陆佳!”
他喊了两声。
他被揭下眼罩,来的人不是他。
他不知道还有一人比自己更痛。
陆佳紧紧抱住梦医生,在热泪中给予他不住的亲吻——他最喜欢的蜜酒,梦医生拿指尖一一接住,收下这一吻一吻的歉意与安慰,开心地一颗一颗吃光。把它们收藏起来吧,尽管此刻他已经不再需要——
所有人都会死,陆佳也会。他可能一个月后死,可能一年以后死,也可能下一刻,手握斧子的敌人就会冲进来,将他们砍个粉碎。但他不在乎了——
只因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
所以没什么能让他再害怕的,他的心可以跟他一起死掉,太浪漫,梦医生没有一丝恐惧。
是援军先到。
除了肌肤相亲和偶尔的接吻声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中,突然回响起轻微的敲击声。梦医生一竖耳朵:这声音响自那条山缝外,且是很有节奏的暗号。他看见陆佳摸出匕首,用刀柄在背后的山体上,同样敲击出一种节奏。
很快,一样东西被抛了进来。
梦医生不想走动,陆佳就单手托他过去,他看地上的东西一眼,马上冲人摇头。
陆佳笑了,还是把裤子给他穿上。梦医生一开始还蹬腿,直到套上有一点点长的宽松西装裤,才快速安静下来。
陆佳从身后给他绑裤腰带的时候,梦医生就捧着他的白衬衫闻。这身衣服他就穿过一次,上面啥味道都没有,可梦医生还是把整张脸埋进去,良久,他给陆佳穿上这件比较新的衬衫。
走出山缝的一刹那,月光好像都是刺眼的。梦医生抬眼就遇上叼着根烟头的王锴,他手上的烟灰落下去,落到那堆进山洞前梦医生亲手脱下的衣服上,上面已经有好两个烟头。
梦医生“啪”地向前一步,立到王锴面前——他唰啦一下蹲下去,扫开或冰冷或尚有余温的烟灰,将那条服务生衣裤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到现在穿着的裤子口袋里。
他又站回到陆佳身边,陆佳很自然牵起他的手,对他亮眼角的褶子。从始至终,王锴都没见梦医生的目光有落到自己身上一眼。陆佳牵着他走,王锴等了好两步,才跟上去,隔着很远一段距离走在他们身后。
朗月疏风,王锴看向远处的梦医生:
这个人悄悄偏头,面无表情去盯身旁的人。陆佳回看他,他就把头拧过去。不出一会儿又要偏头。
他好像还要生气,眉毛拧起来,嘴角都耷拉下去。陆佳牵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臂同他的靠在一起,再把眼角的细褶摘下来送给他。他突然靠近,在他不自觉凑上去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灰雾色的眼眸里顿时亮起漫天星河。
等一个两秒钟的未接来电,都会在那双眼睛里落下一颗璀璨的流星,更何况他现在就站在他身边。
终是没忍住,他弯起眉眼:
梦医生好像正在经历超新星爆发。一百四十亿年前,宇宙就诞生在他的眼中。他笑的时候把银河系化成了一汪春水,春夜里要滚起阵阵春雷,春雨落到陆佳身上,刹那间散作夜空下一颗又一颗的九月流火。
朗月疏风。
捣碎星辰,撒在这条山间小道上,我们都是走在星屑里的人。树木与碎岩趋向稀疏,梦医生周围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是脚下石子路在变宽。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走上了一片小山丘。
这是这条路的尽头,也是另一条漫漫长路的起点。低垂,低垂,繁星黯淡,天上的河它随旷野辽阔。
陆佳的脚步放缓,梦医生的脚步也放缓。王锴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两人前面去。小山丘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