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瑞回府时早就落匙了,照例带着万全翻角门的墙进去,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要拍门才想起沈清和没准早就睡了,又让万全翻院墙进去叫守夜的给他开门。进门来一片黑,果然都睡了。钟瑞转头进了书房,叫万全给他打盆水随便擦洗一下。书房里都落着一层灰,显然是他这位主人不怎么使用,下人也就懒怠。万全很快就进来了,冲着钟瑞悄悄地说:“二少爷,听说少君一直等着您才睡下没多久呢,灶上的热水也是提前吩咐好预备给您用的,一并的还有醒酒汤和吃食。”
钟瑞听闻顿了顿,“我就在书房睡吧,别惊动他了。”又吩咐万全把书房收拾出一个能睡的地方来,自己跑去厨房了。
灶上果然温着汤饭,几样小菜都是自己常吃的,白粥上是切碎的香菇和葱花,钟瑞尝了一口,咸的。这边人都嗜甜,但独独钟瑞爱吃咸的,他自己又嫌单做麻烦,小厨房一直闲置,大灶做什么吃什么,知道他吃咸粥的人也没几个。两辈子特地给自己煮粥的人除了娘亲就是沈清和了,上辈子送牢饭,父亲大哥那份上边飘着银耳莲子,自己那份看着是白粥,勺子向下翻,是香菇和碎rou沫。下药的人怕尝出味道来,特意找的甜的,但混在自己这份上就太明显了……
钟瑞一边吃粥一遍思绪纷飞,酒意上头觉得前世今生也许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自己的手在这里,脚在这里,父母兄嫂沈清和都在,都好好的在卧房里睡着。自己怎会进了监牢,又怎会一命呜呼。但是嘴里的味道太熟悉了,这明明是自己第一次吃到沈清和做的东西,却仿佛尝了很多次,甚至想着这次没有放rou沫。
甚至……
甚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觉得这就是沈清和做的?
也许是他吩咐的下人呢,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只是他自带的厨子随手做的。
也许……也许我早就魂归地府,现在才是梦。
钟瑞越想越乱,头痛欲裂,急于确定些什么,放下粥碗向正房走去。房门一推就开了,看来沈清和确实等过他,此时正睡在床外侧,盖着成婚那天才换上的鸳鸯红被,双手放在胸口,看起来已经睡熟了。钟瑞悄悄走过去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痴看了沈清和一会儿,又去摸他的手,凉的,但是有脉搏。是脉搏一下一下快速跳动着,从沈清和的手心传至钟瑞的,带动着钟瑞去感受,感受活着。
钟瑞觉得自己的魂落到实处了,慢慢摩擦着沈清和的手,下意识想给他捂暖一点,又感觉酒意上涌、口燥耳热,脸颊烧得慌,于是俯下身把脸也贴上去。沈清和的手冰冰滑滑的,这样舒服多了,感觉人也清醒不少,钟瑞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想侧头把右边脸颊也冰一下。但是他马上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还是那种深夜饮醉又翻墙出一身热汗后从人体蒸腾出来的酒臭味。因为他看到沈清和抿着嘴唇,眉头微皱,睡得不安稳,很像是被自己熏到了……
登徒子!
钟瑞突然清醒过来了,在心里使劲啐了自己一口。然后脑内天人交战,一边登徒子臭流氓大半夜跑人屋里摸摸碰碰活该抓到牢里打上二十板打得你皮开rou绽哭爹喊娘!一边这老子自幼娃娃亲明媒正娶的夫人被子上的鸟都贴一起老子摸个手算什么亲一口都天经地义!
脑子里叮棱桄榔,现实中唯唯诺诺,钟瑞赶紧放开人家走到一边,随便抓了本书一通乱扇,又把摆在小榻上的花植盆栽搬到床头小几上,以求味道赶紧散。做完扭身本想直接逃,但想起沈清和露在外面两只凉手,又悄悄回来攥着给塞回被子里。摸摸自己的衣衫袖子,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个长条盒子也偷偷放在沈清和枕边,似是赔罪,这才鬼鬼祟祟退出房间。
钟瑞关上房门后便摸摸鼻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溜回书房了,而房间里,沈清和怕冷似的双手捏着被角,慢慢把头缩在被子里,被包震动,漏出几点笑声。
第二天,桐枝起来伺候沈清和洗漱,趁着沈清和洗脸便跑到屋内叠被子,一跑过去就气得跺脚。因为床上只散着一条被子,另一条整整齐齐的铺着,压根没人动过,狗少昨天都没回来!第二天,才新婚第!二!天!就敢把我们少爷丢在一边。枉费少爷还吩咐人给你准备热水,还亲自下厨熬粥,还多等了两个时辰,熬不住了才去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账无赖王八蛋!之前还嫌弃少爷,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还逛花楼,一群人没个好玩意儿……
桐枝一边叠被一边小声骂,新仇旧恨一起算,气得不行还把钟二的枕头拖过来在床上砸了好几下。
“桐枝,替我梳头吧。”
听到沈清和的声音桐枝才停下草草收拾好,气下去一些,委屈不甘又漫上来,少爷这么好为什么要嫁给钟二这种无赖。就像二掌柜说的,还不如招赘一个呢,倒好拿捏。桐枝嘴里嘀嘀咕咕手上不停,一会儿就梳好头发,他刚要开口问少爷想戴哪件首饰,却看到沈清和手里摆弄着一根簪子。那簪子是玉石做的,借着纹理雕刻成竹子的样式,就是忒素了。
桐枝本想劝沈清和换一个,首饰盒子里好看的东西那么多,不用怪可惜。又想了想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