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管事吓得一身冷汗,勉强答道:“是我忙糊涂了,思虑不周。”
钟瑞还是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白管事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那点儿碰运气的小心思也被明明白白地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任他翻看。钟瑞扯扯嘴角,皮笑rou不笑的,不再看他,“还有事儿?”
“没,没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针对,但白管事马上明白这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既是二掌柜不在,就不打扰了,容我告辞。”他向二人拱拱手,捏着手里的账册赶紧走了。
钟瑞冷眼看着他离开,急匆匆,后面有狗追他似的,也没认一认方向,看来路还挺熟的,不像自己,还得瞎猫碰耗子地撞运气才能走到这。钟瑞心里腹诽,一转头,却发现沈清和审视地看着他,顿时没了气势,干巴巴地问:“怎么了?”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没理,第一次见面上来就撂脸色。但他就是看那人不顺眼,之前在沈清和面前一直装得像个人样,如今猛地暴露本质还是有点发虚。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沈清和直接问道
“我……听你二叔说的,你二叔酒量不行,酒品也差,拉着我乌七八糟说了一堆,以后让他办事要多掂量掂量,看着不是稳妥的人。”钟瑞说一半留一半,还埋怨了别人一通转移重点。
但是,没有用。
“他说了什么?”沈清和没被糊弄过去,坚持问道。
“……主要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儿,遇见的人,什么都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钟瑞低头喝茶,语焉不详的。
“包括白管事?”
“嗯,也说了白管事,夸他能干。”
“还有呢?”
还有?!钟瑞头都大了,你是真倔啊沈清和。明明是你们家偷着给你相男人,这一句一句的,倒好像我背着你找小妾一样。
钟瑞被问得烦了,酒意上头,逐有些压不住脾气,把茶杯甩到一边,“有啊,他看着白管事不错,想着咱俩要是不成,就给你当个上门女婿。他还挺闲,就这个白管事,还是在一堆人里挑挑拣拣选出来的,这不就刚才那个吗。瘦的跟扁担似的,看见我就哆哆嗦嗦,还没你弟弟胆大呢。”
钟瑞说完闷气疏解了一些,但是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太丢面子,像背后说闲话的粗汉一样。见沈清和不说话,还是只看着他,好像听书等着下一节,于是先泄了气,觉得没意思,讪讪地说:“没了,之后还嘟囔了什么没听清,让下人扶回去了。”
他把茶杯拿回来自己没滋味地喝了两口,气氛让人待得难受,看这话题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就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但是偏头冷不防看到沈清和戴的耳扣没了,孕痣被发丝挡着,离近了隐约能看见一点红。一时间各种恶意的猜想又充斥在脑海里,归宁日、后院凉亭、招赘、白管事、耳扣、孕痣。可笑,串起来就好像什么香艳话本里红杏出墙里的情节,他一方面相信沈清和的为人,一方面又不断地把今天种种揉在一起得出最恶的答案。
钟瑞气得拳头攥起来,他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后悔了,他就该跟在姓白的后面,管他有没有这回事,先打一顿痛快痛快再说。他咬着牙,努力把不合适的话咽回肚子里,又终于忍不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很随便、像闲聊似的地问:“你的……耳扣呢?”
沈清和听到问话下意识摸耳朵,迟疑道:“母亲觉得新奇,我就摘下给母亲看了,忘了拿回来。”
“嗯。”钟瑞反应冷淡,把头转向一边,像欣赏风景一样。
沈清和看着钟瑞,稍一联系就把他心中所想猜了七七八八,“天色不早了,一会儿劳烦二爷同我一起去向母亲辞别,我当面问母亲要回来,知我所言非虚。”
虽然沈清和尽量不带情绪,但钟瑞还是听出了委屈和屈辱,他也知道都是自己说了一些蠢话惹得。前世渺远,他知道被狱卒逼供是因为证据不足,在父兄筹谋下应该是很快就能出狱,自己横死……倒霉罢了。但粥饭是沈清和送的,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影响,钟瑞只觉得,与自己命运纠缠的沈清和很倒霉。自己非良人,沈清和蹉跎了好年华不说,做点善事,还要被自己带累。
所以再活一世,钟瑞对沈清和是愧疚的,他想对沈清和好,在嫁娶问题上他拿不定主意,于是粗暴地私心地认为,这婚事是如何也抵赖不了的。因为儿时婚约、官府时限、父母之命、生意联纵等等,成亲是必然,是对沈清和最好的选择。自己也竭尽所能,满足他一切,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给不了就努力给。至于成亲之后,沈清和要是不讨厌他,愿意留在钟家,两人就过一辈子。要是不开心,就和离,官府对和离的哥儿没限制,到时候专心生意还是再嫁都随他。
但现在事情不同了,沈家是另外有准备的。如果……如果沈清和也知晓,相看了,有喜欢的,那么自己所谓的对他好,就都成了一厢情愿,成了他的负担。沈清和言语里的委屈和屈辱,那句“知我所言非虚”,让钟瑞觉得自己所安排种种都是笑话,自以为是,人家高兴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