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本以为沈听荷这种人,要么是求子,要么是求家族富贵,然而签纸一展开才发现,她求的是幼子的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真是……卑微而朴实的愿望啊,江凌想。
怪不得这张签文要作为“未曾实现的愿望”被丢弃,宁铮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沈听荷大概是也发觉了之后宁铮一旦兵败,她和孩子无法独善其身的既定宿命。
江凌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她将手里的签文纸折了折收进袖中,破天荒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为自己即将要做的缺德事儿自我反省了一下。
片刻后,江凌定了定神,平静地问道:“刘伯,你们这可有迷香和朱砂吗。”
跟着江凌的两个侍卫在楼下转悠了两圈,喝了两盏茶还不见人下来,心里隐隐有些打鼓,那略年长些的被宁铮交托过差事,所以对江凌格外在意,便有些坐不住,想要上楼去看看情况。
只是他刚一起身,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好是江凌下来了。
江凌身后跟着个妙龄女孩,将江凌送到楼梯口,笑着将手里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江凌,说道:“客官,这是您的东西,您收好慢走。”
江凌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见那两人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便干脆走到柜台前扯开袋子,将里头的银子尽数倒在了柜台上,再装作清点的模样,一个个地塞回空钱袋里。
反正江凌心里明白,她若不主动拿出来,那两人也必定会想办法查探,还不如她主动点,也省的沾染怀疑。
江凌这种坦荡的态度似乎确实取信了身后的尾巴,起码在回去的路上,这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惹江凌不快,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像是当真来保护她的一般。
回府时天色已经擦黑,江凌撂下一句“要歇息”后就径直回了小院,将前后院门紧闭,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小盒迷香和那只破损的福袋。
江凌没时间去慢慢摸清沈听荷的脾性以对症下药了,她不知道宁铮这一去前线究竟会去多久,什么时候折返,于是只能尽快行动,免得耽误宁衍的事。
江凌住的是王府外院,而沈听荷则住在更远的内宅,其中要绕过两道内门才能进去主院。
她关好房门,换下身上累赘繁多的宽大外衫,将福袋和迷香塞进腰封里,绕着小院走了一圈,耐心地等着天黑。
内院的沈听荷对即将到来的变故一无所知,天色刚一擦黑,她就早早地用了晚膳,洗漱完毕后抱着儿子上了榻。
自从宁成益死后,她心里总是不安,见什么都心慌。她不肯出门,也不肯将自己的孩子交给ru娘,自己从早到晚地带着孩子窝在屋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安心似的。
沈听荷的贴身侍女帮她将纱帘放好,又将先前点燃的安神香挪到她的床帐外头,顺手熄灭了烛火。
“时辰不早了,王妃可要安歇吗。”那侍女隔着纱帘问。
沈听荷搂着儿子,正摇着手里一只小巧的拨浪鼓,闻言嗯了一声,说道:“你自去值夜吧,若我有事会唤你。”
那侍女应了一声,铺开被褥,坐在了内间门口,守着温热的茶水炉子。
沈听荷像往常一样逗着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将他抱在怀里,小声地教他说话。这孩子出生尚不足一岁,只会咿咿呀呀地冲着母亲笑,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
沈听荷眉宇间夹着几分愁绪,她捋着孩子身上薄薄的衣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叫娘亲。”沈听荷说。
可惜小儿并不知道自己母亲心里装着多少惶恐和不安,只一味地咯咯直笑,伸手去抓沈听荷领口的一朵珠花扣。
那珠花扣缝得并不严实,沈听荷怕他拽断了往嘴里塞,于是连忙将他抱到床上坐好,一边下床一边唤侍女,想换件里衣。
可她唤了两声外头都没人应,沈听荷觉得有些不对,她那侍女最是机灵,现在也未曾夜深,按理说不会睡得这样死。
于是沈听荷想了想,将儿子抱回小床内,将四周的围栏挂好,踩着鞋出去查看情况。
然而本应守在茶炉旁的侍女居然莫名地不见了踪影,茶炉在火上咕嘟嘟地响着,地上的被褥还有人睡过的痕迹,可人确实不见了。
沈听荷仔细想了想,不记得有听见人出去的声音,心里不免疑惑几分,下意识拢紧了衣衫走出房门查看情况。
然而沈听荷一推开门便愣住了,外头不知何时起了大片大片的浓雾,月色近乎于无,整个院子黑沉沉的,半点人声都听不见。
沈听荷心里莫名地一颤,下意识喊道:“来人!”
——无人应声。
这屋里屋外少说十几个侍女,却一个都没人回答她,沈听荷心里怦怦直跳,慌乱地往外走。廊下守夜的两个侍女虽然还在,却已经是睡得人事不知,饶是她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沈听荷有些怕了。
她不清楚这变故是从何而来,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心想要出去唤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