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就不吃,”王苏敏说,“嚷什么啊。”
他走过来,往城墙下瞭望了一眼,问:“你们看什么呢?”
宁和尘说:“长安。”
“长安?”王苏敏作势就要去摸宁和尘有没有发高烧,说道,“在这儿能看得到长安?”
“龙城也能看到。”宁和尘嘴角带笑,随口说道,“你想看哪儿?”
王苏敏这手到底是没敢伸出去,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不可置信说:“真能看?我看看鲜卑?”
李冬青大笑起来,王苏敏好像才明白过来,说道:“逗我呢?”
宁和尘笑得明朗自信,看着眼前的巍峨群山,光秃秃的山岭和枯枝,天空Yin沉,长空之中一片云彩也无,灰蒙蒙的空气笼罩大地,吹拂而来的微风连旌旗也吹不动。可这风是从何而来?
顺着这山风寻去,它一路经过临江、长安、代郡、雁门、是来自草原的狂风席卷着雪被的呼啸,犹如一只饿虎,发出撕破天地的怒吼。
千里之外,是大雪满山中。
——第一卷 ·雪满山中完——
第23章 三死黄金台(一)
元光五年, 十一月三十日, 皇帝颁下一道诏令, 给江湖人立了新的黄金令,主要包括了三点,其一:从元光六年起,江湖人士也要纳税;其二:江湖人士也不能当街杀人,否则按律法处置;其三:江湖人士犯了罪, 要么拿五十金来赎自己的命,要么在黄金台战胜守台候十人以上,可以当做无罪。
长安城,田蚡并不同意这个法令, 力劝刘彻。
田蚡跪道:“皇上,这行不通。能从黄金台上走下来的,都是猛士中的猛士, 他们不会服啊!他们若服,何必黄金台死战?拼死一战之后,再让他们守法, 这是失信啊!天下人要怎么看皇上?他们以为皇上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何况,黄金令高祖定下的规矩,这是宗法啊!”
刘彻嗤道:“高祖当年, 被匈奴单于围困于白登七日夜, 他腹背受敌,只能求助于江湖人,让武艺傍身的人庇佑大汉。但如今, 我国已经国力强盛,卫尉禁军武艺高强、以一敌千,哪一个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哪还需要这样的狗屁规矩?我问你,难道江湖人士,那就不是人?他们杀了人,凭什么就不用偿命?!杀人偿命,这才是王法!”刘彻霍然站起来,气势如虹,田蚡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转眼好似就长大了。他见过文帝、也见过武帝,可是谁像刘彻这样气焰嚣张?
刘彻一拍桌子,对田蚡说:“一个匈奴、一个江湖,朕看他们不爽已经很久了!这天底下,没有不能破的宗法,我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只要是人,都要交税,只要杀人,都要偿命,谁也不能例外,这就是朕的规矩!谁敢不服!”
田蚡:“……”
田蚡懦弱道:“诺。”
田蚡跪退出殿门,出了一身冷汗,一抬头看见这天空Yin沉沉,心情更是沉闷。
这可要如何是好?从秦以来,就敬重游侠,虽然上过黄金台之后,禁忌很多,可还是每年都有数百勇士从黄金台走下来,哪一个不是人中翘楚?有人想要避世、有人想当游侠、有人只是不服朝廷管教、又或者交不起税。不管是为何,百姓还有一条路来走。是以市井流传着这样的话:“饱食衣足,安做百姓;贫苦孱弱,可做游侠。”
现在这条路若是堵上,黄金台还有何必要存在?
田蚡心中郁闷,回到府中,才见原来淮南王之女刘陵在自己府上。
刘陵笑得娇俏,迎出来,说道:“哟,大老远就看见你皱着眉头,怎么了?”
田蚡把她捏自己鼻子的手拿下来,说道:“皇帝要修改黄金令。”
“怎么修?”刘陵问道,软软地窝进他的怀里,抬头看他。
田蚡说:“现在怎么修,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代表了皇上要治理江湖游侠,开了这个头,以后就好不了,早晚有一天,黄金令会形同虚设,他会让江湖和百姓同法而治。”
刘陵想不明白,又或者根本在装,随口说道:“让他修去?怎么,太尉也忧国忧民了?放心吧,天塌下来,太皇太后顶着。”
“你懂什么?”田蚡看着前方,半晌后,说道,“这小皇帝,他哪是想管江湖?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今年太皇太后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大爽利了,权在慢慢地交,皇上就这么心急火燎地要示威了。再下一个是谁?是匈奴,那匈奴若是真的被平定了呢?外患除了,下一个是谁?
如今天下的权利握在五个人手中:太后、皇帝、太尉、丞相、御史大夫。皇帝一道诏令要经过数人,他会开心?
田蚡简直不敢再想。人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是皇上的舅舅,从刘彻还叫刘彘儿的时候就哄着他,是看着刘彻长大的,他怎么没看出来,刘彻是这样狂傲的一个人?
刘陵却从他怀里挣出来,哼道:“我又什么也不懂了。就你懂,要我何用?我回家了。”
“唉,”田蚡叹道,“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