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他们顺着杜孟津这条线索,甚至再大些,譬如敦煌城荒唐斋,便能推测出更有价值的东西,华仪留下的玉刻线索已然被破解,只是己方几人初涉此间,所知太少,才反而更如堕迷云。
无论是哪一种,小心驶得万年船,出敦煌时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换过一遍,入山时,又再行检查。
秋来风爽,最适登高。
进山后三日,公羊月不知作哪门子妖,非说急行过于狼狈不整,像是痛打的落水狗,有辱他使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就算是生死关头,也应信步泰然,于是走走停停,慢了不少。
这一日在山中洼地,乔岷捉鱼,晁晨生火,崔叹凤背着药篓,寻些滩涂水凼边常见的草药遏毒,便是双鲤也去地里掘了些野菜,只有公羊月坐在大石头上,拿着根鸡毛草意气风发地指挥。
“崔兄说我而今需少动武,这样一来,咱这一行里便是五个废人,没一个能打……”公羊月把自个儿带上,又依次点过双鲤、崔叹凤、晁晨。
将要点到乔岷时,双鲤驳道:“十七不是人啊?”
公羊月一本正经道:“他算半个。你们有所不知,滇南女人多,生得娇媚,善使毒蛊,乔岷要是碰上了,说不准半个都不是。”他将目光落在晁晨身上,“所以你,得补缺。”
晁晨才不听他鬼扯,这人就是闲得发慌,拿他逗乐。先前在敦煌,便是变着法子激他动手,美其名曰,以引导之法,指点武功。他如今虽是丹田尽毁,无半点内力,但过去的拳脚功夫还在,没那么蠢上当。
但磨不过公羊月那张嘴,被他说烦,便索性打了个赌,尽往恶心点子想,没想到还是输了,只能被迫跟他学。
学也不叫学,叫陪他公羊大爷解闷。
围坐烤rou时,双鲤大呼解脱,表示终于没人揪着她练功,并不断给晁晨吃“定心丸”。乔岷一言不发,吃完东西便径自练功,而崔叹凤身为大夫最讲究,饭前得拿搓捻过的草药濯手,饭后又得再洗一次,骨头渣子全得收起来,见不得一点脏。
他一边收整,一边听三人争论,索性插话:“要我说,晁先生便不该和他赌,真要赌,也需下定狠准、无耻、不要脸的决心,在我印象里,也便只有渤海封氏的公子封念侥幸胜过一筹。”
“就是那个在渤海湾建了一座呜呃石舫,一手疏星镖,号四海无敌的封念?”晁晨遂问,“赌的什么?”
公羊月抬眉,盯了一眼:“崔兄,别太过分。”
“渤海?是我出天花在青州休养,没去成的那次?”双鲤先是一拍大腿,讶然一声,而后展臂一拦,“别理他,我要听!”
“赌的是沉鱼落雁。”崔叹凤未语先笑,忙不迭背过身去,从药箱中取出研钵,把掰断的草药放进药臼里,拿着药杵慢慢研磨,“这家伙与封念各自封住了对方的内力,就在石舫中央,赌谁能下雁沉鱼。”
晁晨瞥了在旁扭草结的公羊月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后来呢?”
崔叹凤摇头:“这封念也是个狠人,一个月没洗澡,登船之前捏着鼻子跳了粪坑,愣是把鱼雁都给熏沉了。”
听到这儿,晁晨隐隐觉得熟悉,或许从前身边有谁提过一嘴,只是很快便被抛诸脑后:“似有耳闻。”
“其实还有后续。”崔叹凤轻声道。
“怎么,公羊月是气不过,也连着月余不洗澡?还是说……“
“都不是,他约了封念再赌一场,说是入海口一支流下,埋藏着一枚定海珠,便赌谁gui息更胜,能先一步找到珠子,”崔叹凤略一停顿,等吊足人胃口,这才解惑道,“结果他自己偷偷溜走,教封念在水中泡了三天三夜,彻底洗了个干净。”
只听“叮咚”一声,公羊月摘得一叶,打在崔叹凤的研钵上,佯作警告:“是左眼瞧着了还是右眼看见了?你可别诬我!”
崔叹凤朝旁挪开二尺,接口道:“我虽不在场,可封念因此落的风寒却是我看的。”
双鲤帮腔:“想来那封公子一定狠骂他无耻!”
说到这儿,晁晨便有了印象,当年在江南,确实听过封念染病一事,不过传闻却不是赌珠,而是说那公羊月狂悖无礼,一人两剑单挑呜呃石舫上下,背后使了些肮脏手段,才胜得封家的疏星镖。那时公羊月刚成名不久,江湖向来对强者又嫉恨又畏惧,杜撰不少,倒也说得通。
即便不是他单挑,但也确实有些输不起的味道,晁晨不由叹:“古有季子挂剑,尾生抱柱,虽是打赌,怎可戏人无信?”
公羊月只是冷哼一声,帮着正名的却是崔叹凤:“没有。”他放下药杵,看着所有人的眼睛,又郑重地说了一遍,“没有!封念告诉我,水底下虽然没有镇海珠,但是却有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配合寒气洗经伐髓,正好治好了封念多年练功误入歧途而留下的内伤。”
“对吗,公羊月?”
公羊月一句也未解释,只仰天大笑,伸手拍剑出鞘,自几人头顶飞去,凌空而舞,落入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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