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纪式,”公羊月口气骤冷,深深看了晁晨一眼,并未瞒他,“打听这么清楚,你现在去找那老道,跟他说你是‘不见长安’的人,也许他会信你,说不定放你一马。再狠点,把刚才的话转述给他,等我被他追到,也就死了,你也好了却心愿。”
晁晨闻言,手一僵,但很快又继续推着他向上走,抿了抿唇,有些自嘲:“你都拉我下水了,他怎么可能还信我,说晋阳、敦煌、滇南我都是被你挟持的,挟持可不是这样的待遇……我不蠢,而且,你真的会让我走吗?”
路上波折纠葛不断是一回事,公羊月有无心思重铸断剑,又是一回事,若真有心,排除万难也会先把剑重铸,了却恩怨。
晁晨叹息。
公羊月答:“会。”
晁晨动了动嘴唇,最后说:“你敢看着我眼睛再说一次?”
公羊月盯着他的眼睛:“会。”这一次,不仅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语气甚至比第一次更干脆。
“那你手里,为什么藏着刀?如果我刚才转身,现在就是个死人,对吗?”晁晨再三考虑,终是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公羊月,你在观察我的时候,我也在观察你。哪里是什么喜怒无常,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皆富有深意,不得不说,你是个纯粹又用心的人。”
公羊月勾起唇角,反问道:“那你说,我现在的深意是什么?”
晁晨什么也没说,转身掉头走。
只听一声破空,红袖下的匕首飞出,贴着晁晨侧脸擦过去,扎在后方的竹子上,顿时翠影摇曳。
百步外,传来玄之的怒喝:“哪里跑!”
“还愣着做甚!”
晁晨醒神,转身向上助跑,顿足一跃,抓住公羊月伸来的手,两个人以竹搭桥,掠过石涧,飞到瀑布的另一头。安然落地后,公羊月一边带他甫入深林,一边问:“某些人怎么又不走了?”
“方才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从前没明白的道理——”说一半,晁晨又不说了,而是负手,面含浅笑,正正经经改口道:“你我还有断剑之约。”
公羊月挑眉:“这个理由不好。”
晁晨叹气:“弄竹影,不只是给玄之道长暴露位置,同时也给其他埋伏在竹海的人传递信息,我如果走了,即便避得开道长,一样会被灭口,走不出这万箐岭。”
“勉勉强强,”公羊月较为满意,“你怎么知道的?”
“千里追杀,分批而动不容易被发现,也能更好的补刀断后。”晁晨仰起头,脸上挂着不屈且有些骄傲的光彩,“是你说的,我实战经验少,可过去少,不代表以后也少。”
公羊月咋舌:“可以,居然搁我这儿偷师。”
“偷到的还不少。”
“哦?”公羊月勾手,“说来听听。”
晁晨望了一眼翠影之上晃眼的太阳,轻声道:“我以前被人利用过,以为自己举足轻重,后来发现是可有可无,如果不是无意间得知真相,根本不会怀疑他人用心。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更换角度思考,反倒明白了一些事——欲明需向暗中寻,白日是看不见烟火的,只有在夜里,才能看得分明。”
公羊月将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收了回去。
晁晨续道:“从你出第一剑开始,我就知道,即便能赢,你也不会伤害道长,你甚至还会保护他。”
“哼,谁要你知道,不稀罕,不稀罕,”被猜中心事,公羊月脸上绷不住,猛推了他一把,看人趔趄向下坠,又赶紧拉回来,咳嗽掩饰,“他不是说了吗,他是唯一在世的老‘开阳’,我……只是不想重蹈杜孟津的覆辙。”
不希望像那时一样,线索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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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层峦叠嶂,□□岩垒叠,窄细处两山夹缝,形似一线通天。蜀南秋冬绿树常荫,不存在落叶光木,有此遮掩,上下前后一条路,最是隐蔽好埋伏。公羊月殿后,晁晨则捡枝往两侧草叶里甩打,见无动静,松了口气,快步往里冲。
本以为过了这隘口,便能翻山出岭,但教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尽头一圈山壁严丝合缝,根本无路可走。
“糟糕,是条死路。”晁晨伸手拍打石头,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期望能摸出个暗道石洞,可究竟有没有生路,明白人一眼就知道。
玄之紧追不放,声音已近,再出去重新寻路,只怕要正面撞上。
公羊月反倒不急,站在洞口,把剑横插在涧壁上,咬着绑带束起方才打架时散开的袖口,闲闲道:“我当然知道是死路,活路我就不带你走了,别白费气力,就在这儿等着,他不敢过来。”
果然,外头草叶拂动,足音渐重,玄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处隘口,瞥见红影,顿时拂尘扫劲,公羊月转剑一挡,又收回原处,用同样力道,竟将他压退半步。道人拧眉,这才发现这位置选来极为Yin险——
最窄处外头接着上下坡,若是上冲,对自己实在不利,同样的功夫,会被轻而易举压制,即便平手,也需比平时多费一分力,刚才较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