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摆在赫斯塔尔面前:咖啡,在盘子里相当壮观地堆了一堆的煎蛋、培根和烤过的吐司。这些看上去都像是从赫斯塔尔的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不过那包培根赫斯塔尔记得压在冰箱的最下层,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凑合吃吧,”阿尔巴利诺对着盘子指指点点,竟然有脸在语气中透出一丝明显的不满,“我本来想做炒蛋或者班尼迪克蛋,结果你的冰箱里竟然既找不到nai酪也找不到荷兰酱。”
“我一般不在家里吃早饭。”赫斯塔尔干巴巴地指出。
这其实是句假话,因为他在头晕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去的时候,甚至根本不吃早饭。
“合计你的公寓离你办公室的距离、交通状况和你设定的闹钟时间,是出门去快餐店买早餐吃吗?”阿尔巴利诺哼笑了一声,“再看看你午饭吃的那些垃圾吧:你这样活不过五十五岁的。”
“我猜全维斯特兰的警察都很乐见这一点。”赫斯塔尔尖刻地反驳道。
阿尔巴利诺耸了耸肩,又绕回厨房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围裙已经不见了,手里拿着自己那份早餐。他在赫斯塔尔身边舒舒服服坐下了,他们两个笼罩在起居室窗户透入的一片暖洋洋的光辉里,天气终于再次放晴了,今天大概算是个爽朗的秋日。
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有一种诡异的居家氛围,赫斯塔尔充满恶意地分神想了想,要是哈代知道现在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在同一张桌子前面吃早饭,这可怜的警探会不会晕倒在警局地板上。
阿尔巴利诺用叉子戳着他盘子的那片煎蛋,然后忽然问:“介意我问问是谁的电话吗?”
赫斯塔尔考虑了一下,语气平板地说:“赏金猎人。”
“你是用赏金猎人去找的鲍勃·兰登?”阿尔巴利诺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笑声,“是啊,他还是个取保候审犯呢,对你来说伪造法庭的保证书应该也不是很难——真聪明,巴特不会想到的。”
“你对这事似乎有点太乐见其成了。”赫斯塔尔指出,他用叉子把培根送进嘴里,这又一次证明了他的观点:阿尔巴利诺做饭确实还行。
他就算不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也知道对方在打量他,也许略微惊讶于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对方提供的事物——但是何必呢,他知道礼拜日园丁不会用这种既没有品位也没有水平的方式致他于死地,对方可能会用刀子,可能会用双手,但是绝不可能是毒药。
“为何不呢?我觉得很有趣啊。”他听见阿尔巴利诺愉快地说道,“另外,我以为你不会跟仇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食物。”
“怎么?”赫斯塔尔冷笑了一声,“咱们已经戏剧化到基督山伯爵那个程度了吗?”
“我以为戏剧化是钢琴师的本职,毕竟他喜欢在自己的案发现场注入一种那么微妙的……嘲讽。”阿尔巴利诺回答。
“有人还会把穿着婚纱的白骨放在装饰满玫瑰花的船里顺水漂流呢,咱们现在真的要争论戏剧化程度的问题了?”赫斯塔尔反驳道。
阿尔巴利诺没有应对他的嘲讽,而是继续打量着他——可以想象,那是一种艺术家打量尚未雕琢的白色大理石的神情,很容易让赫斯塔尔回忆起关于空荡荡的肋骨和飞燕草的那些对话。
片刻之后,阿尔巴利诺又说:“我发现你早晨刚起床的时候说话有一点南方口音,你跟那个赏金猎人打电话的时候完全听不出来,但是现在……”
他耸了耸肩膀,不曾掩盖声音里透出的那种戏谑:“说实话,挺可爱的。”
——赫斯塔尔又重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真的捅他一刀。
“一般人不会那么认为的。”赫斯塔尔冷冰冰地说,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的走向。
“弗吉尼亚?”阿尔巴利诺猜测。
“肯塔基。”赫斯塔尔简单地回答,他目光锐利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指出:“这可不算礼尚往来,巴克斯医生。”
“你想听什么?”阿尔巴利诺笑了起来,稍微坐直了一点身子,“我从小就在维斯特兰长大,小时候没有尿过床、没有纵过火也没有虐杀过动物,我爸妈没有在我小时候就离婚,我家里也没有人虐待儿童。”
“这听上去真令人不安。”赫斯塔尔讥讽道,他听着可没有一点不安的意思。
“因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可能毫无征兆地成为大众眼中的恶魔吗?”阿尔巴利诺问,他慢慢地吃完最后一点鸡蛋,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都很平和,“还是因为别的?我猜,因为你和我在这方面并不一样,对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问的问题,赫斯塔尔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手上的那些伤痕透露出太多对他童年有可能的猜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憎恨这个事实。
而阿尔巴利诺则不同,他缺乏大部分连环杀手所经常拥有的那种悲惨早期经历,实际上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他的童年还真是正常得不得了——而这就是重点所在。奥尔加·莫洛泽认为严格来说礼拜日园丁是一个心理变态者而非反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