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将音儿扶起道:“望江楼早就没了,我也不再是楼主,所以我不会拿宫规来处置你的,放心吧。今日訾夙会来是有一事想要向你求证。”她将画轴推到她面前,道:“你看看。”
音儿在阿月的指引下慢慢朝画轴看去,当她看到画中的小女孩手臂内侧有个熟悉的图腾后,她的眼中一痛,不可置信的拉开自己的袍袖,宽大袖沿下是她娇嫩的手臂,向着内侧的方向有枚很小的蝴蝶印记,印记一如小时候般刻印着,蝴蝶振动的翅膀像要展翅高飞。
音儿的眼眶慢慢红肿起来,她那时太小了,根本没有什么记忆,就算有零星模糊的印象也记不得家在哪里,自己又是谁。这些年她无数次想找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她会流浪在外,无家可归?难道是父母不要她了吗,还是养不活她不得已才将她给抛弃的?然而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的家人也在找她。那种感觉,她无法形容,苦涩喜悦参半,隐隐还有丝怨恨。如果他们能早些找到她,那她又何至于流落到玄月宫,何至于在玄月宫受尽了苦楚。如果不是遇到阿月,如果她没有拼了命的活下来成为每一届训练营中的翘楚,那他们今日的寻找还有何意义?
音儿的神色众人都看在眼中,她看起来并不好,也不似那么高兴。苏映寒不敢太过刺激她,只能小心翼翼说道:“话中的小女孩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三岁时因宫中内斗被苏映抑设计弄丢了。这也是我的错,小时候我与妹妹感情好,熹妃也素来就对我亲近,但熹妃深得父皇宠爱,我身为太子自当也在父皇面前多有垂怜。因此苏映抑怀恨在心,以为父皇是因熹妃的关系才对我这个太子多加培养,在他的认知中太子本就不应只传王长孙,他的能力不比我差,为何却要从小就被我压过一头,永远在我的光芒底下抬不起头来,父皇的眼中也从来就没有过他。他心中充满着怨恨与不甘,同样是皇后所生,凭什么我生下来就得天独厚,尽享一切。为此他将怒意迁怒到王妹身上,偷偷将她藏在出宫的马车中骗出了宫外,再将王妹派人移送出去丢弃,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到我头上,让熹妃疏远我。而王妹就是在那时所丢,自此再杳无音信。”虽说北魏自古传下来的制度是要改上一改,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苏映抑泯灭人性,篡夺皇位的借口。他也不该将他们都当成是他踏上皇位的垫脚石,在他心中可有一刻将他们当成亲人过。虽说这都是苏映抑的错,可自他说出还是不免让人感到心凉。
阿月注意着音儿听了此事后的情绪变化,然而她好像根本没在仔细的听,情绪淡淡的,始终都游离在外。阿月有些担心她乍然听到此事会受不了,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音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这些事与我何干,为何要说与我听?”
众人不免被她的话给惊吓住,苏映寒难免也动了丝怒气道:“怎的与你无关,你就是我的王妹,苏映歆。”他相信她听懂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音儿咯咯的笑起来,看着苏映寒毫无畏惧道:“殿下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吧,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对殿下不住,不过还是不要拿我的身世来开玩笑了。我若真是北魏的公主,又怎会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为了能活下去需要徒手杀死自己的同伴,看着他们惨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自己死在他们手中做抉择。我活得像畜生那样没有尊严,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自尊、良心、残忍。难道这样的我有资格做一国的公主吗?”她眼中有闪烁的泪花,质问着苏映寒。
苏映寒竟被她的话问的无话可说。可这些又不是她的错,她也没想过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生活,若能有选择,谁不希望自己能在父母背后过安逸的生活,享受快乐单纯。然而生活不得不将人逼得成长,无论是哪一面不都是生活赋予的一面?更何况她以公主之尊承受了那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本就已足够,又哪里配不上这个尊贵的头衔了?
苏映寒伸手将她轻轻握住,郑重道:“歆儿,不管你过去经历过什么,哪怕双手沾满鲜血,但这些都过去了,你没必要为了那些而自卑,那不是你的污点,父皇和熹妃娘娘,甚至是整个北魏都不会介意你的过去。就像你生而为皇族中人,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你应当明白,皇族中腥风血雨,谁的手上又比谁干净多少,谁又不曾在波涛海浪中趟过来。我与你家公子都明白这点,也更加明白亲人的可贵,你又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若她只是介意这些污点,那是不是说明其实她是有些在意的,不过是害怕自己配不上。
听得苏映寒这么说,阿月也拍了拍她的肩道:“歆儿,你从此后便不再叫音儿,你也不是个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儿。我们生在玄月宫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不得已和苦难,然而无论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这个幸福并非是婚姻美满和睦,而是你们能拥有想过的人生,自由自在,对生活有说不的权利。不要被任何事束缚,也不要被自己困住,人生难得百年,必要恣意而活,方不枉此生。”就像她,哪怕为了那份遥不可及的情爱险些丢了命,为此离开玄月宫最终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可她还是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