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隔开了刺向她的利刃,他低敛的眉眼间有一抹皱起的神色,似是对她极其的不满道:“在想什么,不要命了吗?”虽是一如往日的苛责,但他的举动足够出卖了自己严厉的呵斥。
他是何时杀过来的,不是与那些人在山谷下交战吗,怎么会注意到她的发呆呢?正在交战的众人哪里有闲功夫关注着别人,他这么做说明了什么?阿月不想猜也不想去明白。她神色如常,在司夜离的呵斥声中转身去杀敌。幸亏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有些用,战事也到了尾声,不需要她多费力就赢来了胜利的曙光。天边慢慢浮现出一抹白光来,迎着这抹绯霞的曙光酣战了一夜的士兵都疲累的瘫倒下来。终于,他们杀尽了最后一个魏县士兵,等待他们的是未知,或许不久后那边的君主就会在震怒后又发动另一轮攻势,就像这趟在地上满地的饿殍遍野般,他们的命运犹如浮萍,谁都不知未来会怎样,可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还能看到初升的光芒,真好。
魏县过来的几百个士兵,连同主将副将都在他们的伏击下彻底丧生。阿月不知这是否是他们所度过最黑暗的夜晚,但她想未来他们还会度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只要战争不结束就必然会是如此。那些密密麻麻的人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所谓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然而这是最无奈的结果。
她叹息一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营帐。战争的残酷她素来都是知道的,从前也不是没见过,然而这里比之她所见更可怕,这里就像是在炼狱中永不得寻到解脱。外面的士兵还在巡查着排除假死的敌人,清理尸体,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用作疗伤的绷带。其余的都堆做一堆烧毁,很快营帐并不遮蔽的狭小空间内就传来附近烧毁尸体时的恶臭,而他们的战马则被收来己用,有些受了伤的则被杀了吃食裹腹。
阿月的内心不会一点起伏都没有,她听到了士兵们欢呼兴奋的声音,他们在庆祝自己打了场胜仗,能有丰富的食物。阿月坐在席地的榻上慢慢沉静下来,到是看到了矮几上搁置的一架瑶琴来,似是尘封已久,半边琴身被掩在方巾中,另半边琴身则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这里怎么会有瑶琴,莫不是这位本来的女将军会弹琴?她侧过身子,来到瑶琴前,拂袖将琴身上的灰烬一点点擦去。她抱起瑶琴偷偷从军营中走出,来到附近的山顶。
指尖渐渐流淌出一曲《天高高》。琴声缥缈激荡,琴音清澈流泻,低低吟弹间像是在浅浅的诉说。无尽的悲鸣声动人心魂,如雾似幻间萦绕心头,久久飘荡不去。
天高高,月弯弯,微霜初雪絮飘渺,卷帷孤灯泪痕残;将军此去,不知归期,保家卫国守边关;夜无尽,灯沧澜,小楼阁前竹青衫;终能安邦定四海,春风细雨还复来……
那是首安魂曲,指尖流淌的琴音渐渐传出去,将浮躁的内心抚平。原本还在欢愉的士兵们听到琴声渐渐也安静下来,慢慢地他们的眼底有了悲鸣和酸涩。他们或许不知为何而活着,或是为了温饱,或是跟随大流,但带领他们的君主却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听到琴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原本见到她单独出来还想着她是去做什么,就这么跟着她的脚步一前一后来到了山顶,怕她发现不敢靠的太近。没想到她竟会弹这首曲子?当时他全然被震惊了,看着她的眼神由陌生变得熟悉起来。他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问她是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如果他没记错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在玄月宫遇到过一位小女孩,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总是有许多废话对他说。其实在那之前他也见到过那个小女孩一面,那是在他去往西凤的路上,随行的大队在沙漠中遇到了阻碍,是这个小女孩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第139章 相识在前
明明还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却又机灵又懂事,看着就怪让人喜欢的。娘亲见她讨喜便带着她一同上路,她只走了半程就向他们辞了别,临走时朝他挥了挥手,将她身上的水袋给了他,其实他们有水,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再说拿了她的她又怎么走出去?许是年纪相仿,她对于这个大哥哥格外的友好。他素来性子就冷淡,对于这么位自来熟的小女孩起初是有些排斥的,若非她年纪小真要被他当成是别有用心了。在深宫中的五年他早深有体会,如今不就是被害到了如此地步才会被送来西凤当人质吗?他们就此道别,然而这并非是结束,而是开始。等他被掠到玄月宫中再次见到小女孩时已是半年后,此时的她在受过训练后变得稍显谨慎了些,却还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一点都没看出来被玄月宫残酷的训练给同化了。只是他偶尔看到她时,她清澈的眼眸中有了些与年龄不相符的世故与狡诈,但这些在见到他时都收敛了起来。许是旧相识,她对于他这个初来的闷葫芦很是照顾,没少暗中偷偷维护他。她还那么小,竟能想到要去维护他,对此他是惊讶和感动的。然而他没有打算与这里的人有深交的念头,他在这里见识到了死亡的残酷和活着的酷吏。若是与人相交必会心生隐忍,那又要怎样才能做到绝情弃爱去保全自己呢?他真的很好奇她是如何活下来的。有的人或许善于伪装,善用柔弱的外表来迷惑别人,她属于哪一种?
能在玄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