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孟诚是否和人结仇?”
束穿云还未理出头绪,又听到元泊问道。
“这,”束玉婉偷偷看向束穿云,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和束穿云结仇的事,“没听他提起过,他年纪大了,许多事也不和我说,小海跟他时间长,应该知道的多些。”
束穿云蹙眉,她和元泊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猜疑。
看来想多了解些常孟诚的事,包括那银子的来源,还真得寻到他的小厮才行。
“带本捕头去常孟诚房里看看。”
外面天色已暗了下来,前院里冷冷清清的,门外也不见人影,只有檐下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影影绰绰间,一条大狗不知从哪里窜来。
“啊,谁?”大狗的尾巴突然扫过束玉婉的手,束玉婉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
束穿云走在最后,看到大荒正仰着脑袋望向元泊,似等待元泊的夸赞般,她不禁莞尔,原来人都讲狗仗人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常孟诚的房间里乱糟糟一片,像是遭了贼一样,桌椅板凳俱都散乱在地上,也不知这样子有多久了。
“怎么回事?”元泊站在门外皱起眉头,乱成这样,还查什么查。
“都是那贼小子小海干的,”束玉婉恨道,“我要去报官,罪名就是偷盗,还有,他是逃奴,抓住了要行鞭刑。”
太明朝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奴是奴,主是主,一旦为奴,除非主家慈悲发还奴籍,否则一辈子也休想翻身。
所以,像是住在南城的人,纵有许多人家日子难过,但也都不肯去做人家的奴仆。
束穿云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常孟诚的房间里,这间房既是卧房又是书房。
外间的书架上,只有寥寥几本书,束穿云翻了翻,书的纸页都不曾磨损过,书桌上更是空荡荡的,笔墨都没有,由此可见,常孟诚也不是认真读书的人,他甚至连样子都懒得做。
里间更是一片狼藉,衣衫丢了一地,床榻上的被褥也都被掀的窝在了一团,这乱象比遭了贼还可怕。
难道姑母看到这情形,就不会先收拾收拾再去骂人?
再说了,有骂人那功夫做点什么事不好?
束穿云翻看了半晌,终究不知道要寻什么,再看看一屋的乱七八糟,最终还是默默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常家出来时,小巷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常家门外的白色灯笼还闪着幽幽的光。
依旧是元泊在前,束穿云在后,和来时不同的是,大荒跟在了束穿云的后面。
夜色如墨,巷子里寂冷无声,转过巷子,便是一条南北大街,知府衙门在北面,而束穿云要回南城。
元泊背对着她停在了岔道口,束穿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谢谢。”
“谢我什么?”元泊的声音莫名的轻快。
“你替我说了我想说的话。”
纵然束玉婉很讨厌,但她却依旧不能当面指责束玉婉的不是,只要一个长辈之名压在她的头上,她想说理都无处可去,这也是她处处忍让束家亲族的原因。
束穿云一直有些闷闷憋屈,重活一世固然很美好,然而这个身份也注定了她不能活的随心所欲,即便不为自己,她也得为束山和杨氏的名声,为束穿杨的将来考虑,哎,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就为这个?”元泊失笑,他今日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挤兑束氏,他之所以会陪着束穿云前来,是为了…算了…为了什么都不打紧,反正他想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
“我回去了,”束穿云在他身后轻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又不见了波澜。
“嗯,”元泊转身,眼眸深黑,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般,“让大荒送你回去。”
束穿云低下头去看了眼大荒,大荒也正看着她,“汪汪…”大荒叫唤了一声,为这寂静的夜色平添了一份别样的生机。
“好,”束穿云笑了,凭心而论,她还是挺喜欢大荒的,大荒既聪明又威武,颇有她前世伙伴的影子,很可惜,大荒却不属于她。
元泊望着束穿云的身影,许久未曾动弹,如莲花悠然绽放般,那一抹笑颜突然入了他的眼。
束穿云,我该庆幸你是束山的女儿,还是痛恨你是束山的女儿?
一夜梦魇纠缠,早起时,满院花落,原来昨夜春雨不歇,却未曾惊醒梦中的人儿。
束穿云怔怔望着铜镜中的容颜,青丝如瀑,眉如柳唇如胭,不涂不抹天生丽质,束山粗犷有余,但俊秀不足,依她的容貌,可以想见年轻时的杨氏又是何等的美人。
然红颜薄命,在她梦中不时会出现杨氏自缢时的那幕景象,是从前的束穿云的亲眼所见。
那咬着唇却不敢大声哭泣的小小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当时的束穿云该如何的绝望,又该如何的悲痛?
但杨氏终究是算错了,她死了却也没有保住女儿的命,小小的束穿云被人绑了手脚按在了冰冷的湖水里,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