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热,很热,热到离谱。
在家磨蹭一会儿,下楼时,我问M有没有车,M说他打滴过来。
我难以置信:“打滴?”
M点点头,说:“我约个车过去。”
我说免了,我有车。M跟着我去找,他很自觉坐到副驾上傻兮兮地望着我,太傻,傻到我根本不愿意瞧他一眼。
到五一的路上格外堵,红绿灯也多,开一截堵一截,本来半个小时候的路硬生生堵了一个半小时,M时不时找我聊天,我把音乐开着也不回他话。
恰逢红灯,M突然握住我的手,侧身正盯着我。
M说:“别不理我啊主人。”
我瞟了M眼,伸手推推他,说:“聒噪。”
M笑了笑,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但握紧依旧紧紧握着,手心似乎出了汗,他的手有些抖。
我提醒道:“我开车呢。”
M撇撇嘴:“开车不能恋爱啊。”
恋爱?我对两字是完全陌生,再说我什么时候和他恋爱了。这关系难道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被他单方面默认?我都不清楚自己有了恋爱对象,恋爱是要负责的,我不能。
我说:“能不能恋爱我也不知道,但我和你只是约炮的关系,简称炮友。要你真想恋爱,换个人。”
到了绿灯,车慢慢向前挪,我听M失落地说“您又要把我丢给别人了”。
前面道路的风景除了车还是车,车位亮起的红灯,像是进入只有吵闹喇叭的红色天空的世界,没趣。
我说:“这次我可没给你介绍给别人,不算。”
M呵一声笑了,不算是嘲笑,轻轻骂道:“狡辩。”
找停车位找了很久,市中心尤其是晚上人格外多,今天周六,晚上橘子洲会放烟花,江边早就聚集了很多人。
我成年之后有段时间经常来看,没什么意思,烟花的美丽太短暂,在爆发时发出的剧烈爆炸声是讯号,它们发出喝彩,我站在人群里,转转头看着他们的笑,又转头看着江,偶尔想跳下去什么感受,应该挺凉快,要是冬天又会想很冷吧。
要说人有时候认为日子很难熬,是期待大过于现实的落差,我对时间不再有任何概念,于是现实也不像现实。
时隔几年,我对烟花没了兴趣,也赚到了钱,于是不需要在人群中取暖,地铁开了二号线,我也从未坐过,离当初贫困的生活越来越远,再左找右找,花了点钱,名字都换了个,叫郑潜。
M对烟花很期待,八点天已经黑透,他拦着我的肩,护着我,走到了江边。江边早就做起了一门生意,是租用座椅的生意,好多人都躺着等待。
M问我需不需要,我不屑地说才不用,他说好。我们坐到地上,他手上拿着水递给我,示意可以喝,我摇摇头拒绝了。天黑了,水面时不时泛起水花,一丁点波澜有节奏地晃阿晃,树叶在头顶摇曳,好像有虫从上边掉下来,距离开场还有十多分钟。望着对岸的风景,很一般,除水是水。
天很热。
我有些耐不住,问:“我们换个地方看?这地太热了,早该买把扇子。”
M问:“要开场了,不看了吗?”
在水边该热还是得热,尤其被人群包围,我叹口气,不想挡了M的兴致,他本兴致匆匆来,都到地方了。
我说算了还是等等。
五一要说起来也什么好玩的,所有的东西都在修,于是本来就堵的路格外堵,中心区和火车站不远,一切都看起来狭小。
我无聊找话,问M知道定王台吗,不管他知不知道都继续说:“我大概是一几年的时候吧,二十多岁,一个过,特无聊,家也不想回,只想跑得远远的,我家住在韭菜园,初中是芙蓉区开福区跑,结果长大没跑出去长沙,只跑到了天心区。那时候刚成年,没读大学其实高中也没读完,主要是考不上,有想过单招,不过没人给我交学费就算了。我挺废物的,不会读书。坡子街后面有个定王台,我读书绝不会来的地,毕竟我也没钱买书嘛,再后面了一点就到省图书馆。”
我点上根烟,声音很轻,在自言自语:“我看着他们挺羡慕,你可能不大相信,我中学还是在一中读,一中你知道吧?成绩都好,也很严,那时候说什么四大名校,只要进了就能读大学,我没读上,毕竟我这人的确不爱学习,也不是……说起来很复杂,有人知道我在一中读书就说可惜啊开始惋惜,挺可笑。后来我不是开始赚钱吗,挣的钱也不多,就羡慕那种会读书的,有时候路过定王台,它前面有新华书店,新华书店的楼梯都坐满人,我挤都挤不上,之后的事我想你一定知道,毕竟把我资料都查了。”
我转过头望向M,他听的很仔细,手中不断拨弄着,我完全对他没有好奇心,但他绝对把我底都翻来覆去看遍了。
我其实还有点想说的话,但前不着调又觉得就这样吧。我从不说那些苦日子,一是没人愿意听,二是没必要。
警察学院是在长沙县。我在天心区苦苦挣扎怎么才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