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同光脊背一僵。
“其实父亲就算不说,儿子也能猜得出来。”闵兴仰头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道,“但是父亲想的那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比——我们一家人的安危都重要吗?”
闵同光眉头一皱,心中愠怒:“你这混账东西!说的是什么话?老夫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玩意儿?”
闵兴失望道:“所以父亲就愿意赌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也不顾我们的死活了吗?”
闵同光按在桌子上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他仰起头,胸膛剧烈起伏。
闵兴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可是儿子是个懦夫,我更不想让敏敏也跟着我们一起陪葬。”
他向前膝行几步,拽住了闵同光的袖子。
“儿子不求您做违背心意的事,只求您……什么都不做,行吗?”
……
郑嘉禾生辰这日,依然如去年一样没有举办宴席,她身子重,甚至连郑家都没去,只在蓬莱殿与杨昪一起吃了顿晚膳。
夜黑风高,杨昪牵着她的手,两人缓缓地走在石子路上。
眼看着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郑嘉禾行动起来也越发艰难。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小心照看,她自己倒是还算淡然,而杨昪几乎是把担心写在了脸上,只有在郑嘉禾看向他的时候,才会故作镇定,面色如常地与她说话。
郑嘉禾走累了,就坐在宫人们搬来的高凳上休息。
杨昪站在她的身后,将一枚泛着光泽的莹白玉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亲手刻的。”杨昪说,“给你做生辰礼物。”
郑嘉禾一愣,她微微垂眸,伸手抚上脖颈上那有些凉意的玉。
“还找永安寺的僧人开了光,护身用。”杨昪顿了顿,又说,“什么时候都别取下来。”
郑嘉禾抿唇笑了。
“去年你生辰的时候,我还送你护身符,怎么你这是跟我学啊?”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语气随意,有些揶揄的味道,“都不带思考的。”
杨昪一手覆上她的肩头:“阿禾……”
他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顺利利地生下这个孩子。
郑嘉禾又怎么会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但她这段时间被折磨来折磨去,早就想通了。
月份都这么大了,现在后悔肯定是来不及,既然来不及,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与其唉声叹气,不如让自己心情好点,到时候还能顺利点。
郑嘉禾语气轻松地说:“我问过王太医了,他说我这种情况,出事的概率有三成。”
杨昪覆在她肩上的指尖一颤。
“但出事也不一定就要命。”郑嘉禾怅然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就看这个孩子听不听话了。”
杨昪猛然拥住了她的肩膀,把下巴都抵在了她的颈侧。
“杨维桢。”郑嘉禾出声唤他。
杨昪忍住心中苦涩:“嗯。”
郑嘉禾动了动唇,她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了。
其实她在蓬莱殿内室一角的矮柜里给他留了一道密旨,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就可以拿着那道密旨登基。
但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不幸。
两人往回走,到蓬莱殿时候,看到薛敬与颜慧站在殿门前,神色凝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郑嘉禾走上前去:“怎么了?”
薛敬转身向二人行礼,抬起头时,神色有些复杂地觑了郑嘉禾一眼。
“是晋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晋王世子妃前几日生产,诞下男胎,出生时天空霞光漫布,紫气东来,当地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一祥瑞……再结合年初帝星一说,有传言猜测、猜测这晋王孙也有可能是帝星……”
郑嘉禾眯了眯眼。
这生产的时间,的确对得上。
只是……
“晋王世子妃?”郑嘉禾玩味道,“她有身孕,怎么生了才说?”
薛敬道:“晋王那边本来一直是瞒着的,似乎是因为生产时天象过于醒目,才、才瞒不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帝星一说,就是为太后量身打造的。但凡一个有脑子的宗室,都不会在还未生产的时候,贸然将自家有孕的消息透露出去,与太后相争。
杨昪问:“当地的传言,果真是这么说的?”
薛敬道:“正是。”
郑嘉禾笑了一下:“那就去查查起源吧。”
她才不相信,没个幕后推手,这种流言也能传播得起来。
第100章 后路 你不能去赌人心。
次日早朝的时候, 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不过太后娘娘神色如常,根本没提这事,让他们也只好把一些思绪压在了心底。
散朝后, 大臣们离开含元殿,闵同光瞥见郑源有些严肃的神情, 走上去笑着打了声招呼:“郑相公。”
郑源步子稍顿了一下,侧目应道:“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