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禾已经给了太羲一个天命之女的名分,现在, 她也想给自己一个名分了。
郑源有些呆呆地抬头看向郑嘉禾, 愣了半晌,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郑嘉禾目中含笑,轻弯了弯唇角。
“阿公, 你会帮我的, 对吗?”
郑源动了动唇。
“……难。”他出声道, 面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朝臣、宗室……”
“再难,朝臣中也总会有支持我的, 不听话换掉就是。”郑嘉禾转过身,抬步走到墙边, 目光扫过墙面上挂着的题字,“至于宗室,一样的道理, 听话便好好荣养,若有叛乱,以谋逆罪论处。”
她想要惊天动地的改变,就没想过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一切。
“我要为太羲铺路,”郑嘉禾轻声说,“我把血路都蹚过一遍,留给她的,便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郑源的目光逐渐汇聚到郑嘉禾的侧脸上,他有些恍惚地发现,郑嘉禾的眉眼间已经多了一丝厉色,她将比从前更加杀伐决断,说一不二。
郑源缓了半天,又问:“那秦王……知道吗?”
“他?”郑嘉禾只是怔了一下,笑说,“他现在不知道,但迟早会知道。可那又如何?我想走的路,谁都不能阻拦。”
郑源提醒她说:“涉及宗室,江山易姓,秦王未必还会对你百依百顺。”
郑嘉禾垂下眼睫,语气轻飘飘的。
“他若要反对,那就看成王败寇,鹿死谁手了。”
……
郑嘉禾离开郑府,颜慧正好呈上来一封奏报。
半个多月前,郑嘉禾还不能长时间下地,仍在卧床休养的时候,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桓先前牵涉到的科考舞弊一案再次被捅到了朝堂上。
不同的是,上一次刑部没有查到证据,这次却有了新的发现。
原来当初王崇智各种打点,疏通关系,被引荐着去见了前年乡试的主考官,一番推杯换盏之下,王崇智打听到了那场考试策问的题目,由此王桓得以提前准备,在考场上写出了令阅卷官们拍案叫绝的文章。
放榜后,王桓高中解元,并因此得以顺利进入国子学中最好的那个学舍,与张羡之、邵煜等人做同窗。父子二人甚至因此被太后亲自召见,赏赐勉励。
风光是风光,但考中第一名确实太招眼了。后面的会试上,王崇智故技重施,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些。才有了王桓考中第二甲这件事。
而上一次王桓都被下狱了,也没找到他舞弊的证据,是因为他们藏得太深,其背后另有一位高官做庇护。
这个高官就是户部的梁侍郎。
捅出这件事的是曹应灿。
他在一个多月前的深夜故意去找户部侍郎梁远,暗示他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与王桓勾结舞弊的证据,但其实这只不过是诈他的。梁远一慌,连忙派人去告诉王家父子,之后又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反而让曹应灿真的找到了线索。
事情被捅到太后面前,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求彻查,肃清科举不正之风,其矛头直指梁侍郎与王氏父子。梁侍郎素来亲近太后,王氏父子又与太后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虽然他们确实犯下大罪,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是冲着太后来的。
他们想败坏太后的名声,再顺便多牵扯到几个太后近臣,好蚕食她的势力。
事情捅出来之后的第四天,郑嘉禾直接在蓬莱殿见了梁远。
梁远在牢里待了三天,蓬头垢面,跪倒在地,吓得崩溃大哭。
他犯的是大罪,依照现在朝堂上的风向,太后若想震慑群臣,不杀几个人是不会结束的。而刑部迫于曹公与闵相公的施压,依然在严审这件事,甚至连他们几个罪臣平时交好的同僚都被牵连调查,想再多拉几个大臣下水。
郑嘉禾知道,有人在努力地往她身上泼脏水,就好像是因为她的失德,朝堂上才会出现这种事一样。
郑嘉禾看着痛哭流涕、磕头认罪的梁远,倚在榻上淡声问:“想活么?”
梁远连忙道:“想!想!太后娘娘救救罪臣!”
郑嘉禾抬起手指,透过缝隙看到了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
“把闵同光牵连进去,我就让你活。”
……
郑嘉禾从颜慧手中接过奏报。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科举舞弊一案的前因后果基本已经清晰。
风气要正,该判的罪要判,该杀的人也要杀。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那个血缘上的父亲和弟弟。
之后便是直接参与这件事的大小官员,他们的罪同样重。
最后,则是被梁侍郎牵连的闵相公。
谁也没想到,一力向刑部施压,搞得朝中大臣人心惶惶的闵相公,竟然被烧起来的火反噬了。虽然在梁侍郎的口供中,闵相公与此事牵连不算特别深,但在严查重罚的氛围下,他肯定是要从宰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郑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