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乱糟糟的全是她与冒牌货扭打的迹象,她在搜查时顺手将一切恢复原貌;扶正翻倒的椅子,收起洗好的杯子与茶壶,擦净茶勺。储存的方糖比她离开时少了些,但很可能是炼造体像莉莉一样喝茶时消耗掉的。或者像马一样吃掉方糖,她猜想。
走上楼梯,实验室显然有使用过的迹象。各种准备阶段的原料都有;那是学徒的工作,甚至孩子或哑炮都可以完成,可以借此协助药剂师。也许炼造体有帮忙。她离开后,存放原料的橱柜里又补充了新储备,一旁的储物柜中,补血剂余量无多。至少,比她离开时有所下降。这令她担忧,但也许正是西弗勒斯计划的一部分,用来治愈炼造体的创伤;她没有领会他的方法。或者可能是更危险的情况。也许他受伤了。也许他正维系着生命,在某个地方。
贝拉特里克斯待过的蓝色调卧室还完全处于莉莉之前布置的状态,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走廊对面的书房被打扫过,几卷书的位置可能调换过——她发誓她把那本关于炼造体的书放回了离书柜框更近的位置——但这也不足为凭。魔药大师概论系列就在原处,魂器还在,完好无损。
再上一层楼,炼造体蜷缩在她的房间里,从一丛叶柄中扯下一朵花。这里一成不变;看不了书一定极度无聊。莉莉把它关在门内。
西弗勒斯的房间,宽敞的主卧套房,还像从前一样简朴。床单皱巴巴的,这不奇怪——他从来都不是整洁的人——但哪里不对。她意识到,皱巴巴的是相反的一边。她在这里睡过——在这里入睡,一场意外——那时她就睡在这一边。她用魔杖敲着下唇,思索着。
“人形显身,”她低语。对于整座房子的感知随着咒语延展;但她房间里的炼造体没有显露出来,这点很有意思,以及——门厅处有人影,地下室却没有。
没有借助咒语或某种工具,不可能飞得起来,但莉莉几乎做到了,她半跑半摔过两段台阶,飞奔到门厅上方楼梯顶部的栏杆处。他一定是不知怎么就挣脱了,她真是白痴,怎么——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有那么一会儿她想发出胜利的呼叫,但不可能是那个冒牌货;这人模样疲累,浑身chaoshi,正脱下西弗勒斯的斗篷。她的魔杖握在手中,而他的魔杖瞬息之间便也径直指来。从远处看,很难说是不是西弗勒斯的魔杖,但正是乌木色的。她喉咙紧噎,她想要战斗。
这人声音粗哑,铁砧似的下巴上生着灰白胡须。“莉莉?”
“你对西弗勒斯做了什么?”她说。她声音颤抖,爆发出对自己与他同等的愤怒,她对着他抛出一个毒咒。他敏捷地跳开,但没有进行任何还击。
“莉莉,住手,”他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更加强烈。
莉莉没有理睬他,她跃过栏杆,用缓冲魔咒让自己轻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你是谁?”
“我在游乐场上遇到你,”他说,双手举在空中。“你飞了起来。”
她的内心生出某些奇异的念头,使她向他踌躇不前。“西弗勒斯?”
那得意的笑是不会错的,即便是掩在灰白胡须之下,即便是浮现在陌生人的面容上。
她放下魔杖。“我还可能是别人。你应该想点什么来问问我。”
他歪头考虑着,挂起斗篷时,为了容纳更壮实的身躯而施下的扩展肩线的魔咒被解除了。“如果你这趟行程成功了,我应该先拿出哪本书?”
她微笑了。“魔药大师指南。第五卷。”她摇摇头。“但没有成功,只是带回一些信息,我得再解释一遍了,因为第一次解释的时候有人冒充你。我们需要杀掉他吗?”
他扬起眉毛。“除非你想处理掉几天前坩埚中产生的大量血ye的成果。”
噢。
莉莉骂出一长串的粗话;真相始终摆在眼前,简直就在房子里跟着她,这是当然,如果他用自己的血ye制作,那它就是他,完全是他,只是没有任何魔法——包括黑魔标记。“我还以为——好吧,现在不重要了。他被绑在地下室,因为我被你的多疑传染了。你那张脸要多久才会消失?”
他的唇角扬起近乎微笑的弧度。“一个小时。”
“很好,因为我更愿意你的脸长在你自己脑袋上,而不是被安在拙劣的实验成果身上。”她叹了口气,捏捏额头。 “我会告诉你我之前告诉过他的一切,然后我们把它弄醒,开始策划。我想我知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你不会愿意的。”
“没可能愿意,”他说,他那一贯尖锐的语调隐现于陌生人的声音里。
“是没可能,”她表示同意,转身带他走进起居室。“你知道,有就奇怪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吗?”
他跟在后面,靴底发出敲击大理石的声响。比他往常要步履沉重,全然不同,但长袍窸窣与声声脚步听来近乎安慰,知道真的是他。“怎么?”
她回头望去——并非望向那张假冒的脸,而是望向他的手,镇定的,在身体两侧摆动的,她望向他衣袖之下标记所在的左手前臂。“他好像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