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萧信然没有出来时,周九行的脸一直很白。
封止看着那个中年侠客,他的背微微弯着,胡子很多天没有刮过,眼睛因为许久不睡满是血丝,周九行望着佛堂的方向念念有词。
因果报应,毫厘不爽。
“周大侠,您还记得您答应我的事么?关于许槐洲的下落。”剑客走过去,轻拍周九行的肩膀。
周九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他吓了一跳。
还没有等中年侠客回话,芍药屋里的门忽然打开了,萧信然对屋中少女躬身作了一礼。
方才还在寻死觅活的周沅沅收起了袖子里的香囊,擦了擦眼角的泪,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白粥。
封止和周九行同样惊愕,询问萧信然究竟对芍药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劝她不要寻死罢了。也许世间事就是这样,旁观者清。她有疼爱她,愿意为了她甘心失去离恨天的父亲,有照顾她,为她忙前忙后的堂兄,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姐妹。”
“周家家财万贯,周大侠侠名远扬,过往只是被烧成灰烬的烟雾,知晓内情者皆关爱她、照顾她,愿意为了她保守秘密。”
“之前的岁月都熬过来,之后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论是她,换了我也不会死的。”
周九行看着萧信然,矜贵公子风流调侃,风采卓然,一如十年以前。
“萧公子,谢谢你。”他由衷地说。
萧信然对此不置可否,铺垫也不用,单刀直入。
“我们二人在渝州逗留日久,适才凝之问你的就是我想问的。周大侠,关于许槐洲的下落,不知您可否告知呢?”
可否告知呢?
周九行看着萧信然,他很熟悉那张脸,甚至可以清楚地回忆起十年前,萧信然喝下剧毒后毫不慌乱的神情。
彼时高朋满座,四方庆贺,是萧信然和许姑娘的结亲宴。
宴会上的萧信然穿了一身红衣,红衣黑发,眼眸明亮。很多人说,许盟主的准姑爷生得一枝独秀,比肌肤胜雪的许姑娘还要好看些。
确是极美的。
青年的眉眼里未经风霜雨雪,飞扬的神采里总归稚嫩,喝了那杯毒酒后嘴角有血,红得像是补了胭脂。
“你们害我!”
青年提剑而走,轻功绕梁,剑招凌厉非常,俱是以命搏命的招式。
他的发带断了,柔顺的黑发如瀑布一样散下来,衬得红衣更红,黑发更黑,绝美的容颜失了血色,在鲜血的点缀下鬼神一样冶艳。
当时他说什么?
“我萧信然,活着,当报今日之仇,死了,当化厉鬼索命。因缘果报,毫厘不爽。你们且等着!”
周九行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沉yin了一下,终是多嘴添了一句:“在说之前,我想问问萧公子,你找许槐洲做什么?”
萧信然眸中含笑,语气平缓。
“我一早就说过,欠我的,我会叫他还回来。杀我的,我会原封不动杀回去。周大侠,当年下毒之时你也在场,只是你十几年前救我一命,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至于许槐洲,他可没有救过我。”
周九行看着萧信然的眼睛,从里面看见了讥诮和冰雪一样的凛然。
是了,即便十年之后,这人处处有礼,言语温和,不似当年般惊才绝艳,恃才傲物,本质上的东西却是变不了的。
这人没了内力,未必无法做出一番事业。
周九行想到自己当年所作所为,不由得心慌意乱,愧疚难当。
血染的事情,哪里只做了一件。
杀一人是杀,杀百人是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萧公子,非是报恩,我着实欠你颇多。”
“我告诉你。”
封止和萧信然很快离开了渝州城,离开的那天,秋高气爽,小院里绿意盎然,花开正艳。
石桌和花架还在那里摆着,依旧是莫真来时的样子。封止甚至记得哪块岩石被他们射上了Jing水,莫真抱着他Cao,在院子里来来又回回。
如果走了,他能追上来么?
封止心中有隐忧,想起天香阁见到的惨相,想起那块黑色金漆令牌,想到那张少女被三人jianyIn的丹青画,他又不确定了。
芍药是莫真送给他的,也许这一切温情,只是魔教教主夺走离恨天的计谋罢了。
轻装简行地来,轻装简行地走。
收拾行囊时翻到了刚来渝州城时萧信然送给他的香囊。粉红色的,绣工Jing湛,上面是Jing致明艳的桃花纹样。
红灯节是女子向男子表白的日子,香囊是定情的信物。
封止握着它,回想起当日,竟不知萧信然是真心真意的表白,还是一门心思替他解围了。
就像小师妹说的一样,感情一途,他从来迟钝。
封止握着那只香囊上了轿子,矜贵公子除了一身衣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