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娇而言,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有什么比前一刻还在对你喊打喊杀的人,下一刻抱着你无声流泪更加难以理解的么?
也许真的有,她独自去屋顶找枫叶姑娘了。
夜空高远,繁星满天,那个让她下意识依赖的男人坐在离她不算近也不算远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枚粉红色的香囊。
料子是上好的锦缎,绣工亦是数一数二,上头的桃花开得如此繁盛。阿娇还没看清,男人手里又多了一只同样颜色花纹的酒囊。
她白天从大个子那里“偷”来的酒囊。
阿娇还记得男人知道了之后有多生气,气得恨不能打死她。阿娇的眼睛暗了暗,瞧着那两件东西不说话。
“我姓萧,名舒淮,表字信然,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一个亲妹妹,她叫秀茹。十年前,我们皆住在归羽山庄,我与武林盟主之女有了婚约,秀茹虽然没有对我说,我却知道,她也有了两情相悦之人。”
萧信然语气平淡,目光中犹带追忆。
“我今年已过而立,秀茹小我四岁,现在也二十八了。父亲很早就说打理山庄辛苦,如若没有当年那桩事,我该是归羽山庄的家主,秀茹也肯定做了母亲。”
阿娇看着萧信然英俊的侧脸,如此俊美无俦,毫无沧桑痕迹,只有脸上挂着的那双眸子,漆黑如永夜,叫人永远望不到边。
她直觉自己是个冒牌货,不该听他如此深沉的自述,却又不由得被这个男人吸引,想多听一听他不同于往常的,略带低沉的声线。
过于好看的人都靠不住,此刻的萧信然却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归羽山庄……?”似乎听过,又全无印象。
“嗯,已经没了,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彼时我身中奇毒,并不在场。父亲,母亲,归羽山庄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就一夜之间那么没了。等我闻讯赶到时,瞧见的只有焦黑一片的尸骨。”
萧信然只是叙述,脸上没有半分痛苦之色。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找到秀茹的尸首。直至前些日子,我遇到了肖三。他告诉我,他拼了命从火场里抢出了秀茹的尸身,因为一直有人追杀他,尸体存放不易,他不想在荒村野店安葬我胆小的妹妹,于是将她的尸体烧成了灰,装进了秀茹亲手送他的桃花酒囊里。”
酒囊里的是骨灰!
阿娇睁大了眼睛。“对不起。”
萧信然下意识伸出手,想理好阿娇被风吹乱的头发,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才要说对不起。今日若不是阿止……你日日在我眼前,我竟视而不见,天底下哪有我这样不称职的哥哥。”
相处数月,阿娇从没听过萧信然说出如此自我贬低的话,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刚刚以兄长自称,阿娇不知如何答话,只是问:“我和秀茹真的很像么?”
萧信然点了点头,却不正面回答,反而问了句之外的话:“那张榜文上的四味药材很难集齐,大多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多数人想要一试是为了那本秘籍。暗器簪子虽然稀奇,又何至于你如此奔波冒险呢?”
阿娇愣了愣。“我没想那么多,我只觉得那东西合该是我的。”
“那簪子是我父亲专门请暗器师傅打给秀茹的,是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阿娇张大了嘴巴,心里涌出一股悸动,却又被她生生压下。“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从山崖上掉下来,阿止救了你。你开始坐在马车上还很局促,后来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给我起了个‘枫叶姑娘’的诨名。阿娇,我瞧你行事做派,也像是在江湖上闯过一阵的,你平日都是和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如此说话的么?”
阿娇心里很乱。“我……”
萧信然接着说:“我记忆里的秀茹,娇纵却善良,很依赖我,喜欢和我逗嘴,动不动就让我去厨房里给她弄吃的。她要我烤兔子用十几种香料,做煎蛋要溏心的,蛋黄要生,蛋清要熟。她喜欢粉红色,喜欢桃花,她的刺绣非常好,还给我绣过一个香囊,让我送给倾慕的姑娘。”
“她小时候很粘着我,后来长大了,有了秘密,她嫌弃我在外头逛来逛去,拈花惹草,净说些若我生得再丑些,不那么登徒子,就可以和她的双姐姐终成眷属,这样胡乱当红娘撮合人的话。”
“她总惦记着让她的双姐姐嫁到萧家,这样就能日日与她作伴,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不喜欢当年和我定亲的姑娘,一见到人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那副Yin阳怪气的样子像极了你前几天对宣晴说话。”
萧信然细数下去,觉得纵是已经十年过去,“阿娇”依旧和“阿茹”像极了。
连面孔都是,有些黑了,瘦了,眼睛却是一般的明亮。
倒像是时间在她身上定格了。
因为失去了家门被灭的记忆,秀茹一直是以前的秀茹,顶多是在江湖上久了,谨慎些,圆滑些,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