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早上，出于习惯，他很早就醒了。少年还像只猫一样偎在他身畔，他不想吵醒他，就只是盯着头顶的幔帐。这个国家很喜欢莲花的纹样，幔帐上到处都是睡莲的图案，用金银丝线绣出花蕊。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他突然感受到视线，侧过头去，看见少年已经醒了，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下面是一双金色眼眸。少年看着他，微笑起来，伸手去摸他浅金色的眉毛。
没过一会儿，少年起身，拍掌，侍女们鱼贯而入，为他们呈上晨间的漱口水和手巾。这期间他们交谈了些什么。更衣之后，少年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去另一个房间。
这里位于中庭，热带早晨清透的阳光从天井上洒下来，照在水池里正在慢慢绽放的青莲上。池边摆下了长条矮几，侍女们在周围穿梭，在雪白的台布上摆上一盘盘食物。
少年拖着他坐到桌边，在一大堆碗盘里挑挑拣拣，挑了一块瓜果喂给他，满意地看着他吃了下去。他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就知道这里是习惯用手抓取食物的，然而这餐桌上却摆着金制的叉子、勺子，甚至还有两根细长条的东西。少年并不取用，却做手势让他吃。
他顺从地拿起金制的叉子，这和他以往用的餐叉不同，又细又长，只有两根齿。少年所食不多，只是津津有味地观赏他吃东西的样子，所以他尽量吃得文雅一点，然而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桌上的东西已经空了一大半。他不由得有点脸红，看向少年。少年看得津津有味，然而他背后的侍女们表情却有几分怪异。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用完早餐，少年离开了，他则被带到了一处静室，里面有个女人在等他。这女人修眉细眼，头发黑而且直，像一匹黑色的缎子披散在她肩头。她面孔平坦，肤色比这里的人浅，像古董象牙那样微微泛黄，看起来也像个异族人。他很难判断异族人的年龄，只觉得她大约二十出头。
女人脸色淡漠，开口道：“我是迦檀大人的通译女官。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说因吉罗语。”
“这个国家，叫因吉罗？”他问。
“不，这个种族叫因吉罗，他们是这片大陆的主人，”女人拿过一旁的一块小石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了蚯蚓一样扭曲的文字，“这就是因吉罗的文字。”
他看了看，觉得有些太难了。
“我的名字很难念，我叫朝云，意思是清晨的云彩，如果读不出来，你叫我老师即可，”朝云说，“不要叫我大人，我和你一样，都是被买下来的奴隶。”
“那你是从哪里被买来的？”他问。
朝云看了他一眼：“迦檀大人交代的工作是教你语言，不是和你谈心。”
他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好，开始听女人教授语言。
他们学了简单的问候和称呼，“陛下”、“大人”、“先生”、“夫人”，朝云耐心地一点点纠正他的发音，一上午很快过去了。
中午有人送来餐食，不像早上那样琳琅满目，但仍然花样繁多。他的餐点和朝云一样，她拿出两根细细长长的木棍开始用餐，见他盯着自己看，解释道：“这是我故乡的餐具。”
他看着女人用那两根细木棍灵巧地夹取食物，说：“早上我在餐桌上见过这个。”
朝云小口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咽下之后才说：“那是迦檀大人在测试你会用哪一种餐具，他喜欢干这种事。”
“哪种事？”
“让异国的奴隶穿他们本来的衣服、做他们在自己故乡会做的事情。”
他这才注意到，朝云的衣裙和侍女们穿的斜肩披布是不同的。“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好奇外面的世界。他喜欢收集异族奴隶，就像有人喜欢收集珠宝一样……”
朝云突然住口，带着一丝懊悔的表情轻轻咬住嘴唇。
“……对不起，我好像不该问这么多。”他连忙道歉。
“吃完午餐我们可以休息一下。”朝云不再看他，专心进食自己的餐点，“之后继续。”
下午的课程让他面红耳赤，朝云教他说的是“好舒服”、“就是这里”、“快一点”、“摸我”……
见他涨红了面孔的样子，朝云嘴角挂了一点嘲讽的冷笑：“你知道自己的功用吧？伺候好迦檀大人，就是你的功用，所以你最好学起来。”
“……是。”他低下头，答道。
学这些句子也不是全无用处，起码他能摸清楚动词在短句里的位置是如何变化的。
晚餐时，少年又来看他。给他摆下的餐点明显不是给贵人的食物，他却从他盘子里取食，拿了一小块淋了蜂蜜的果子吃了下去。少年身后的侍女们紧张不安，俯身下来问了什么，少年摇摇头，继续从他盘子里挑挑拣拣地拿东西吃。
他本来想停住，把自己的食物让给他，但是少年看他吃东西看得津津有味，眼神亮晶晶的，他也明白了少年只是喜欢看他吃饭。
这也不奇怪。还在圣城的时候，有士兵喜欢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