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天清,竟是容澜的……师尊?!”晏长生缓缓蹙起眉,抹了口脂的红唇紧紧抿作一条直线,“他灭门屠城,流弥成了一片尸山血海,那疯子上哪儿找来的徒弟?!”
问题甫一出口,车厢之中便诡异的寂静了,恍若石子投入死水,无波亦无澜。
这便是最可疑的一点。
轮回镜能倒映出入镜人的一生,虽不能完完整整地呈现全部,但多少也能勾勒出一点儿影影绰绰的轮廓。
如此看来,容澜的记忆便显得无比奇怪了。
似乎从容澜记事以来,便跟随在隗天清身侧做了他的徒弟。
那么拜师呢?容澜似乎从未行过拜师礼,却理所应当的认定隗天清便是自己的授业之师。
是忘记了吗?这样重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
而好巧不巧的是,容澜遗忘了所有幼年时的回忆,徒留一片模糊不清的空白色。
说是“忘”,倒不若说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容澜或许会因为各种因素而无从察觉,而作为旁观者的楚逐羲却是清晰地触摸过那段诡异的空白。
他忽地又忆起那张出自容澜笔下,却被乌黑墨水溅得面目全非的友人背影。
还有轮回镜中,那对沐浴在温和柔光里的一长一幼。一袭玄衣的年长者满眼宠溺,牵着那身着苗服的男孩子缓缓走远。
被刻意封存的记忆似乎心有不甘,拼尽全力地想泄露一二。
哪里是什么友人?分明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父子。
楚逐羲猛然抬起头,对上了面前晏长生的目光,他张了张泛白的唇,轻声问道:“……会不会是朔门门主之子呢。”
“应当不会……据我所知,朔门门主姬云昭膝下仅育有二女,且尊夫人病弱早逝。”晏长生微微眯起眼来,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当年恰逢玉岐台广招弟子,姬氏姊妹天资聪颖、根骨绝佳,自然顺利当选。”
“姬门主深知拜入玄真第一宗门必然前途无量,便允了双生子远行上京。”她的目光缓缓上移,瞥了一眼摇摇晃晃的车厢顶,“按照辈分,她们二人还是我的师妹呢……算啦算啦,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楚逐羲面上有一瞬的空白,又告知她自己在轮回镜中所见的那场“幻梦”。
晏长生闻言倒是迟疑了良久,这才缓缓答道:“我与双生子关系尚可,却从未听她们提起过家中新添了弟弟或是妹妹,除非……朔门中有她们也不曾知晓的秘辛。”
楚逐羲抿了抿唇:“那人器宇不凡,不似寻常人家,或许是当时朔门中的哪位长老呢?若是能一见姬氏姊妹就好了,到时当面一问,许多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却见她垂眉望来,语气凉凉道:“双生子早在九年前便陨落了。那年西南瘟疫闹得厉害,流弥更是居于瘴气深处,直至将那难缠的疫鬼拔除,瘟疫与瘴气一同散去,前往西南支援的百来名修士仅幸存了不到十个,就连姬氏妹妹也惨死于那一战中,双生子一体同心,能感应到的哀恸较之常人来说要强得太多,更何况姬氏姐姐打娘胎里出来便带着病体,没几个月也随着妹妹一同去了。”
楚逐羲听罢心头一颤,口中苦涩得厉害。
想必苍术子便是死于那时了,走在……他“死”后的第三个年头,自此以后,他的师尊便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晏长生思虑了许久也想不出个之所以然来,索性一甩绵软宽袖挥散了脑内杂乱无章的思绪:“罢了,不想了。空谈无用,待我回魔界摸过容澜的灵脉再说。”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头其实也没底儿。
按理来说,玉岐探灵术能清楚地探出修者体内的灵脉为何,甚至能通过梳理其灵力判断出该修者究竟是灵修还是魔修,是正道还是邪道,又或是……是否以身饲养某些灵物或器具。
然而。
晏长生眸色渐渐深沉,长如蝶翼的睫垂下将眼中情绪掩去。
然而她却碰见了容澜这个例外,一个,一而再再而三的例外,着实叫她感到挫败。
她却并不讨厌这股挫败感,更不觉恼怒。
晏长生眉眼弯弯,唇角亦扬起一线弧度:“逐羲,莫要多虑了,幽冥涧,到了。”
话音刚落,轱辘声便戛然而止,马车亦轻晃着停稳了。
楚逐羲平静地垂眸望向足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毫不犹豫地向前迈步,直直地坠往崖底——
伴随着急速的下坠,森森冷风轰隆着自涧底升起,拂过脸侧却不觉疼痛,反倒温和如春风一般。
山崖峭壁漆黑如夜,经过打磨开凿的地方却散逸出星星点点的蓝光,好似穿越了星河一般。
“真心急。”晏长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身姿婀娜的女子轻盈地下落,衣裙翻飞翩跹恍若天上谪仙。
她却并未直直落地,反而足下轻点朝着依崖壁而建的宫殿踏去,轻巧地翻身越过阑干稳稳站在阶梯之上。
楚逐羲的轻功亦不弱,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