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子僵住,攥紧袖子敲敲桌面,“你去看看碧桃。”他说。
“我问你我娘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黄秀才转身上前抓住他的领子,“那个柳郎呢?有没有关系,说!”
何公子扯开他的手,紧锁愁眉,偏过身子又咳起来。
“你害我我认了,为什么害我娘?为什么害我娘?”黄秀才情绪激动,何鸣钟推不开他,加之这回咳得一发不可收拾,话也说不出,最后一口鲜血吐在黄秀才袖子上。
血的鲜红一如何公子给他的红线,黄秀才望着袖口上的血终于冷静些,他捏住自己的腕口,四肢脱力,跪倒在地,“你病得这么重都能苟延残喘,我娘还能吃糖,还能说话,还能为我捻绳子……”
“碧……桃。”何公子无力地吐着气声,五条指头紧紧扣住椅子把,几乎要把那陈年的木漆捏碎。
黄秀才伏在他腿上,言语戚戚:“我不该那样想,你不是那么恶毒的人,你也不该是这般命运。可我娘也不该就这样没了……你们都不该,都不该……”
“碧桃!咳——咳咳——”何公子抓起黄秀才的脸,一手颤抖着指向外面。
“碧桃怎么了?”
“去!快去看她!”
黄秀才心道不好,连忙跑到碧桃门前,一敲不应,二敲也不应,遂撞开门闯进去。只见碧桃搬了个凳子在屋中间,她站在凳子上,上半身佝偻,双臂无力挂在肩上,头也低垂着。她活生生一副上吊样,可脖子上却不见有绳子。
她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黄秀才也管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救人事大,他抱起碧桃将她放平到地上,“醒醒,碧桃,你怎么了?”他把碧桃的白脸都拍得绯红,仍是不见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
“让开……”何公子迟迟才走到,他将手里的一杯冷酒泼过去。
碧桃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
“碧桃?”黄秀才小心翼翼叫她。
“不是老爷……”她气若游丝,小脸煞白,“是个年轻男人。肚子上有好大个窟窿……”
“这里只有我们,哪里还有男人?碧桃,你看见谁了?长什么样子,你告诉我?娘是不是也是被他害的?”
碧桃支起头四处打量,最后把视线落在何公子脸上,看了又看,抬手指他,“像……鼻子眼睛,全都像……”
“休得胡言。何公子与我在一起,你怎么会看见他?”
“不是他。”碧桃拽住黄秀才的袖子,“是像……”
黄秀才把碧桃扶起来,护在身后。
“何公子病体违和,不宜彻夜守灵,还是早些休息。碧桃今夜也别睡了,陪我去院里守着,也休叫恶鬼惊了何公子,还有我娘。鸡鸣后我再去寻高人来看,届时有鬼捉鬼,有妖斩妖。”
碧桃心有余悸,但黄秀才已然拿定主意,她只得听从安排。何公子看向黄秀才,许久,点点头,自己进了屋。
这间屋说来还是他与黄秀才的新房,窗上的囍字都还未撤下,纱帐、锦被一应都是喜庆的红。何鸣钟靠在床头,毫无睡意。他轻轻的咳从屋内飘到屋外,飘进黄秀才的耳朵里。
黄秀才抓紧脖子上的玉,盯紧黑漆漆的院子。
很快到了下半夜,碧桃与黄秀才都困意上头,眼皮撑得不再那么Jing神,不时就会走神。何公子手握荷包,偏在床上也已浅眠。
“醒川……醒川……”
何公子缓缓张开眼,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背对他坐在床边。
“柳郎?”何公子握住他冰一般的手。
男子不住叹气,又低声呜咽。何公子轻轻扒着他的肩转过来,赫然一张惨白的脸,上面嵌着两个黑窟窿,那是它的眼。
凉气一阵一阵往何公子体内灌,他捂着嘴咳得非常轻,用指腹小心翼翼摩挲那张鬼脸,珍宝一般。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快走……”何公子狠狠心推开他,“别在这里。”
柳郎低声哭泣,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沙哑的音节,他想向何公子诉苦也无法。最后扑到何公子怀里,紧紧抱住不愿放。
鬼的凉意是能钻人心的。何鸣钟咳得越发厉害,嗓子里腥甜,他小心用帕子捂好了嘴,不让柳郎见他的血。
柳郎抬起头,鼻尖贴上他的脸,哀戚地讨一枚吻。何公子抱住他,迟迟不让他吻下。
“柳郎,你走吧,去投胎。别再守着我了。我现在是黄家的人,已经不能再……”
闻言,怀里的鬼男人声嘶力竭地仰天痛呼,那像一阵无名怪风,把空气如纸一般撕开、撕碎。
“别。”何鸣钟想捂住他的嘴,可已经迟了。房内角落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魂魄,飘飘忽忽,紧盯着这边。
“谁?”
柳郎缩进他怀里,那两片幽幽魂魄从角落到了桌边。
“二位莫恼。莫恼……咳咳——”何鸣钟拿出一把纸钱,丢进架上的铜盆里,“多有得罪,望海涵。”
柳郎挂在何鸣钟身上,不敢有半分松懈。他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