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鸣钟头靠着床,歪着身子大喘气。黄祺业趴在他胸口,与他怪异地“依偎”在一起。
“夫人,你的心跳得真好。一点也不像重病之人。”
“柳郎……柳郎……”
黄祺业按住他的嘴,“这里只有我。别在我面前叫其他人。”
“停步,柳郎……停步……”何鸣钟眼神呆呆的,魂仿佛被抽走一半。
“你个负心汉,只知道叫他停步!当初活生生被拆散,现在又‘嫁’到这里来做男妻,姨父姨母做的事真够讽刺!”越说他的自我观念越模糊,大笑起来又不知道笑什么,“我又乱说话了吗?夫人你救救我……”
何鸣钟把黄祺业抱紧,他身型消瘦但体格高大,十分容易把黄祺业圈在怀里,只是分量就好像一张纸盖过来,让人心疼。
“夫人,你救我吗?”又是Yin恻恻的偷笑,“我也要夫人救。”
“柳郎。”何鸣钟把头抵在他颈间,“我没有一日不后悔……”
“后悔什么?”黄祺业的手一直摸着他的心跳。
何鸣钟望着床帐顶,许久才缓缓吐出后文:“悔不当初……去给你摘那两个果子……”
山岗上狂风猎猎,往前走是万丈深渊,往后是姨父姨母带来的一众家丁。琴雁柳在此僵持多时,雨终于落下来。
姨母哭着劝他:“雁柳,莫犟了,妹妹只给我留下个你,你这样让姨妈怎么办?”
姨父训斥他:“你的亲事是你爹说的,你再不愿意也得去见一面。这些年我们家也算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你难道要害姨父姨母被人说闲话?”
琴雁柳一袭红衣,那是身旧新娘服,套在身上看起来不lun不类。雨水落在他脸上,冲散胭脂,大大的瞳仁漆黑,乌云投进眼里,他谁也看不见了。
“柳郎!停步!停步!”何鸣钟双手被捆住,嗓子嘶哑难听,几乎喊不出声。
琴雁柳落下一滴泪,讲:“姨妈,你不该把我抱走。我命里注定做不成你的儿,真遗憾。”
赵氏缓缓走向他,母亲那样温暖。
“雁柳,姨妈从来都把你当自己的孩子。可我嫁做人妇,身不由己,你一直都体谅姨妈的难处,今天就不要犯倔了,好不好?”她伸出手,想让琴雁柳拉住。
“不了,各有各命,我没有给您做儿子的命。”琴雁柳的脸上没了表情,呆子一样望着远处,“我与醒川是认真的。姨妈,你们想多了,哪里有别的什么原因,就是我们两情相悦。我不做你的孩子也要爱他。”雨越下越大,琴雁柳笑出声,“梦里再会!”
“停步!柳郎!停步!!”
“啊——”赵氏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回荡山谷。
琴雁柳跳了下去。他不是摔死的,崖下有棵断掉的老柳树,楔子一样的树干洞穿了他的躯体。人们看见他没动了,但其实他是一点点死去的,他感觉不到疼痛,眼前景物消失,最后雨声也在耳朵里沉寂。这样层层递进,他顺利完成了死亡的仪式。
山洪奔流而下,几番拍打后,终于用一个浪头彻底带走了尸体。
赵氏趴在崖边,脖颈因为嘶吼绷出条条青筋,十指抓碎松散的石块,滚进洪流中。
何鸣钟挣开束缚冲上前,他眼前几乎是黑的,差点跳下去。赵氏转身拦住他,一把抱住他的腿,双唇颤抖,“别过来……别看……别过来……”
要不是琴雁柳说后山的杏长得好,何鸣钟跑去为他摘,也不至于让他独自被人逼上悬崖。何鸣钟常想,若是在他身边,是不是拉他一把就……
黄祺业倒在他怀里,“柳郎爱你,一定是万无一失才会走。”
“柳郎……怪我,我害的你……我年岁长,不做表率,还放任你离经叛道,跟你一起犯糊涂……”何鸣钟轻抚他的头发,全然忽略他所说的,只是沉浸哀痛无法自拔。
黄祺业坐起来,抱住他的脖子,额头跟他贴在一起,心中的爱在两份灵魂间置换……
“我做这些不是要你自责的,醒川。是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甘愿。你看我们现在多好啊……”
他的呼吸在纠缠,爱在喧嚣,把情人香吸进肺里,相思吐出嘴边。
床帐拉下,内间风月不可说。
……
柳郎睡着了。
何鸣钟歇了很久,胸口闷,咳嗽也咳不出。他晕沉沉坐起来穿衣,拉好帘子,撑到窗边去叫碧桃。
“何公子,你……”碧桃见到他大惊失色,那脸白得如鬼,嘴皮都没颜色,好似才到黄家的那天,一副气虚血亏的短命样。
“帮帮我……”
闻言碧桃赶紧进门来,见床帐紧闭,何公子又衣衫不整,自然欲语还休。
“轻声,别吵醒他。帮我把药拿来,还有水。”
“好,好。”碧桃连忙扶他坐下,又是拿药又是倒水,然后找来衣服为他披上。
何公子吃过药稍好些,碧桃轻轻拍他胸口,随着一阵咳嗽,气终于顺过来。何鸣钟丢下捂嘴的帕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