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祺业爬起来穿好衣服,姿势怪异地夹紧腿一路小碎步挪出门。何公子正在灵堂为母亲上香,黄祺业趁他不注意闪进厨房,关好门弄了点热水擦洗身下。
“洗好了出来,跟我去庙上。”何公子靠在门边说。
黄祺业紧张地夹紧了屁股,咕哝半天一个“好”字讲不出口,何公子已走开。他长叹口气,把帕子扔回盆里,提上裤子。
抱起水盆出门去,何公子站在院中,黄祺业脚下一软,差点没端住盆。
“夫夫夫……夫人好……”舌头和牙各管各的,毫无配合可言。
何公子看向他,只见颅顶不见脸,无奈闭眼,缓缓说:“别放在心上,这和治病救人有什么分别?等……等这一切结束,你我缘分也尽,今生便是陌路人。”
“可、可是夫人……”黄祺业对上何公子的视线,他那张Yin郁没有生气的脸像是一拳冲过来,把黄祺业的话打回心里,只好说:“夫人教导的是。”
“好了就跟我走吧。”
黄祺业泼掉水,放下盆,三两步追上何公子的步伐。
走到庙前,撞见碧桃围着院墙徘徊。她看见何鸣钟,赶紧上前,“何公子,我已跟住持说了。现在院中一片乱,我也帮不上忙……”
“没事,你做得很好了。”
黄祺业满头雾水,终于问出心中所惑:“这住持不是不能捉鬼吗?上回我来问过,竟然叫我自己想办法,还说夫人你一定自有安排。”
真是蠢话,命都要搭进去了还“自有安排”,可见这安排也不够明智。
何鸣钟讲:“我只是请住持帮忙,不是要他捉鬼。”
“帮什么忙?”
说着话已拐进后院。只见后院地基被掏空,砌成一个大池子,小和尚接了好几条竹水道,把河里的水引流到池中来。未等黄祺业惊叹出声,老住持从屋内推门而出,屋内布置得很是奇怪,黄祺业只看见了一瞬,门又紧闭。
“准备得差不多了。”住持对何鸣钟如此交代。
何鸣钟看看黄祺业,问:“饿吗?”
黄祺业揉一揉肚子,摇头“还不饿。”
“不饿就好。”何鸣钟朝住持点点头,小和尚抱着一大捆粗麻绳过来,“驱鬼,你忍一忍。”
黄祺业尚未搞懂状况,小和尚猝不及防将绳子甩到他身上,一圈圈缠绕起来。
“这……夫人……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何捆我?”
“为你好,不必多问。”
小和尚叫他下到水池中去,绳子拉开,分别系在周边的树上、柱子上。脚下的水越涨越高,没过脚踝、膝盖,然后是腰,头顶太阳直射,下半身浸在冷水中。
碧桃抱来一筐竹叶,倒进水池。住持又进那间屋中,不一会儿就飘出焚烧油脂的气味。何公子紧紧盯着太阳,手指掐算时分。
当当……
怪异的敲钟声。
黄祺业脑子被震昏。
砰砰……
竹片铃因风而动。
不多时黄祺业杂念皆散。
山的那头也很静。风从地底来,种子一样钻出土壤,轻飘飘在人间飞,飞到山的这头;水从天上来,淅沥沥落在河里,缓缓流向村庄。
竹叶围着黄祺业的腰身,像寻找到了母亲,聚拢在一起,很热闹。
它们窸窸窣窣说着同一句话。
“……柳郎来啦,柳郎来啦。柳郎来啦,柳郎来啦!”
“啊!”黄祺业仰天嘶吼,他的肚子好像被什么捅穿,太阳如火烧灼他的伤口,他几乎要死过去。
碧桃跪倒在池边,圆圆的瞳仁在眼眶中飞速颤抖。
“何公子,东家他……”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何鸣钟紧紧攥住那颗莲花白骨坠,望着黄祺业受苦一言不发。
“何公子,还要多久,东家快不行了。”
黄祺业嘴唇发乌,他在水里泡了快一个时辰,现在还是春天,他的腿渐渐冷得发麻。太阳晒热他的背,寒气又从心里钻出来,无休无止。加上莫名的疼痛与灼烧感,很快,他没了力气,双膝一弯,跪倒在池子中央。
“东家!”碧桃跳下水蹚到他身边,“何公子,停吧,东家受不住,先停下吧……”
纵使碧桃苦苦哀求,何鸣钟仍没有反应。他仔细观察着太阳,手指掐算得更快,两片没什么颜色的薄唇翻动,幅度非常小,连脸部的肌rou都没有扯动。细小的汗水顺着发际线滑下,又在太阳xue附近蒸发。
碧桃不敢随意破坏,只能勉强用自己的身体把黄祺业撑起来,让他站住,不至于再摔下去呛水。
黄祺业很没骨气地哭了起来,在碧桃耳边呜咽:“救我,救我,我要死了……碧桃,救我……”
“当当”声更急,“砰砰”声更碎,竹叶们的吵嚷更凶。
柳郎来了,柳郎在哪里?他怎么还不现身?黄祺业拽紧捆手的麻绳,高昂起头。
天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