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便听得那半人高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有了动静,一名身姿曼妙的绿裙女子自林间款款走出。
但见此人生得白皙,却不同于大多闺阁女儿的温婉青涩,那女子仪态袅娜,眼尾眉梢尽是妩媚之态,仿若媚骨天成。只是灌木幽绿,她也幽绿,裙装与四野几乎混为一体,乍眼瞧去,便单剩着那张雪白脸蛋半浮在空中,鬼魅似地往前飘来,亏得是在白日,对方又是商猗,若哪位无辜路人在夜里看到这番骇人之景,只怕能吓得当场暴毙。
然则这位鬼魅未能“漂浮”太久,她裙式繁琐,不巧被树枝勾了裙摆,伴随着裂帛之声,曼妙佳人的出场方式从惊悚骤变为滑稽,竟是骨碌碌从草丛中滚至商猗面前,摔了个四仰八叉。
裙子被扯破一角,她顾不上打理,一边揪着与发丝纠缠的苍耳,一边同商猗打招呼:“三皇弟,好久不见。”
商猗推测出有人暗中引沈秋实寻得他们,曾想过几方势力,却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是商晴,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是如何发现的?就因为他是个傻子,你不信沈秋实能这样好运么?三皇弟,你未免太死板了。”
商晴不解地问道,仍在与自己发间的苍耳较劲。
她本就没有武功,倒不惊奇商猗会发现她藏在林间——但是她却无法想明商猗是怎么知晓有人暗中Cao纵,毕竟在沈秋实那持续了一整夜的喋喋不休中可是相当真诚,半句谎言都没有,亏她还以为在那场叙述中自己隐藏得极好。
商猗无端被嫌弃死板,仍旧没有开口,思索着商晴参与其中的原由。
他素来谨慎,否则也无法带着喻稚青藏匿三年才暴露行踪,起初认为沈秋实是装疯卖傻,然而见了沈秋实本人,却又感觉那些幼稚表现不似作伪,遂不动声色地观察良久。
他见沈秋实手上的确有新近长出的茧伤,位置也与持用农具的发力点相同,除非沈秋实为了欺瞒他们,特意去干了一两个月农活,否则不会有这样真实的痕迹,倒是符合他先前被人贩拐去做苦力的说法。
可要是沈秋实所言当真是句句属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莫非此人当真如此好运,机缘巧合之下寻得了他们?
就当他仍在迟疑的时候,沈秋实颠三倒四说起自己认出喻稚青的场景,男人细细听着,忽在某一句时变了神色,总算从话中听出些端倪。
沈秋实说,他在街上吃包子时恰好碰见商猗抱着喻稚青出了客栈,看清喻稚青的模样,故而认出了他们。
此话任谁听了都会认为十分合理,但商猗却即刻察觉出反常之处——这回倒不是因他为人谨慎,而是他对自家那位要强的殿下实在太过了解——喻稚青既怕别人嘲笑他残疾,又觉得自己被商猗抱来抱去极丢面子,在外时总要以斗篷掩面,无须商猗提醒便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瞧见模样取笑,简直比世上最贞烈的女子还要保守几分。
沈秋实根本不可能看清喻稚青的模样。
可那傻大个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完全不似撒谎的状态,乃是相当的理直气壮。
商猗脑中玩笑似的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沈秋实的确没有撒谎,将所有都坦诚相告,但他当时所见的两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有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刻意要叫沈秋实瞧见,哪知还恰好欺瞒了有心报复他们的杨明晏。
这世上存着他们与沈秋实都未察觉到的第三方藏身暗处,用各种手段引得他们碰面,虽然还未知晓那些隐于黑暗的人们目的是什么,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诸多疑点。
“你的目的。”
商猗冷声问道,虽未直接用长剑抵着对方脖颈,但剑亦未曾离手,仿佛下一瞬就要立即出鞘,他那沙哑嗓音与幼时差距太大,令多年未见的商晴愣了一瞬。
“我还以为皇弟有很多事需要谢我,哪知竟是这样的绝情。”
女子总算把苍耳取下,抬眼时眸光潋滟,连将乱发捋至耳后时都透着诱惑,那样的风韵为她平添几分成熟。她这般妖冶,好似勾人魂魄的狐妖,只怕寻常男子见后骨头都要酥麻,然商猗始终冷清着脸,倒与喻稚青生气不爱理人的模样十足相似。
她风情错付,见商猗并不理会,仍是持剑威慑的冷峻,商晴倒也不恼,继续往下说道:“且不论方才在某人哄那位殿下入睡的空档,我将那商贾尸体处理了一事......三皇弟,你可知商狄差点就要知晓你与喻稚青都还活着的事了?”
商狄对那些前朝旧臣本就心怀芥蒂,又生性多疑,暗中遣了密探潜伏于他们府中,自淮明侯得知喻稚青尚在人间后曾几次动作,终日藏在书房中同心腹议事,密探直觉不对,查明真相后知晓事关重大,急忙修书一封送到皇宫。
“亏得那日我入宫去看皇后娘娘,也亏得商狄忙着和朝臣商量对蒙獗出兵之事。”
商晴笑道,她路过东宫,看那送信之人站在殿外神色紧张,问了好几次太子殿下何时回来,却不道明有何要事,也不肯将那信托旁人转交,引起商晴的疑心,特意邀皇后往东宫一趟,趁那人往偏殿避让之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