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獜得知轮椅上的少年乃是前朝太子喻稚青后便心如死灰,只得抽抽噎噎地讲述自己四海为爹的生活有多不易,盼望对方能发发怜悯,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哪知喻稚青却只是淡淡答了一句,说自己并不打算杀他,同时指了指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告诉他这是他的三皇兄商猗。
商獜早忘了幼时被素爱巴结的母妃逼着去送别的事情,对远行的三皇兄毫无记忆,可是有自家兄弟在这,虽觉黑衣男子来历古怪,但见他对喻稚青很是体贴,便以为有了依靠,忍不住那爱认爹的本能,继续如小鱼一般游在他三皇兄身后——三皇兄得了那位殿下的命令,负责领他去找阿达——也就是那座rou山,领他去那里,让阿达替他寻个住处。
阿达不知晓商獜身份,看他还是个小孩子,便让商獜与那个常为他做事的中年男人住一个帐篷,正好看管着他,然而商獜怕极了这帮异族蛮子,这回不游了,忸怩地杵在原地向商猗求情,想求他允自己与他住在一处:“三皇兄,我听你管喻稚青叫殿下,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么?我不想跟那些家伙住一起,我害怕,你要是不介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爹了,你看,你若是成了我父亲,那岂不是和父皇平起平坐,多威风啊。”
商猗没理会他的哀求,毫不留情地把他丢进中年男人的帐篷中,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复而回过身来,凉到刺骨的长剑抵在他喉前:“不准再叫他爹。”
商獜见他对喻稚青那样温柔,以为这位三皇兄顶多只是长得冷酷一些,哪知对方会突然出手,吓出一脸的鸡皮疙瘩,彻底化身小麻子脸。
他连正视商猗都不敢,只能眼巴巴盯着漆黑长剑末端悬着的兔铃剑穗,还以为对方是嫌自己太没骨气,慌忙点头:“我、我知道这样不好,会辱没了歧国的国威,可是我只是想在他手下活下去......”
商猗无视商獜的真心剖白,长剑回鞘,利落地转身离去。
小孩儿眼见着男人端了一碗从阿达那儿要回的新鲜醍醐离开,似乎仍是往那位殿下的帐篷中去。
他隐隐感觉三皇兄与喻稚青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独自在帐篷中思索良久,总算得出结论——原来三皇兄也想认那位殿下做爹,怪不得口上说着怪话,万没想到这位头次见面的三皇兄竟那么鸡贼,如今定是要端着那碗醍醐去讨殿下欢心了!
想到这里,商獜简直有些坐不住,心里也想着端碗什么去巴结巴结喻稚青,又怨三皇兄太过死板,何必那么狭隘,其实他们也可以两子共侍一父嘛!
不过他想归想,那个中年男人却不许他四处乱跑,他又玩起认爹的把戏,跪着称他作父亲,哪知中年男人压根听不懂汉话,商獜白白磕累了膝盖,总算认命,不情不愿地在蒙獗生活下来。
商獜不知晓喻稚青出于什么目的才留他在蒙獗,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直到某天夜里商猗忽然现身,将还在睡梦中的他拉了起来,强将他拖到一匹马上,哑着嗓子问他:“会骑马吗?”
商獜还未睡清醒,傻乎乎地点点脑袋,随即便看见商猗狠抽了一下马屁股,身下枣红母马受了惊吓,拼了命地往前狂奔,商獜只得双腿紧紧夹着马鞍,生怕被甩了下去。
他知道商猗此举定然也是喻稚青授意,却想不出那位殿下半夜把他弄到马上是要做些什么,甫一回头,却看见商猗领着几十个大汉跟在自己身后,个个都配着武器和铠甲,简直是要追杀自己一般,吓得眼泪都将涌出,只得牢牢攥紧缰绳,拼命往前冲刺,还以为喻稚青终于打算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策马奔驰了一会儿,他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鼓足勇气又回头望了一眼,发觉那些人都穿着他们中原款式的衣衫,用黑布包裹着面部,叫人看不清面容。
商獜心中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商猗没过多久便赶上自己,低声说道:“呆在马上不要乱动。”
商獜眼见着商猗也寻了黑布遮住面容,独他一张白净脸蛋无遮无拦地露在外头,被队伍裹挟着,冲向了一处不知名的部落。
那些蒙面男子拿起了刀刃,杀了部落中值夜的塞北士兵,放了一场大火,塞北夜里风大,火速飞快,眼见着连绵的绿草被火舌吞噬,渐成一片火海。
商獜被迫坐在颠簸的马背之上,鲜血溅了他满脸,血腥气和滚滚浓烟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他感觉自己即将顺了他二皇兄的心愿,真真切切要死在塞北了。
商猗却没有要他死的打算,将他从火堆里揪了出来,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玩意儿掷在地上,夜里太黑,商獜只匆匆看清一眼,仿佛是他被沈秋实擒回时身上佩戴的荷包。
沾了一身血尘的商獜被送回中年男人的帐篷,若非身上的脏污,他几乎都要怀疑先前的厮杀纵火不过一场梦魇。
寄人檐下,他只能自我宽慰,盼望那是喻稚青一时兴起想出折腾他的法子,不会再有下次了,然而第二天晚上商猗再度出现,直接丢他上马,仍是如上次那般杀人防火,再把他的脸供幸存者观瞻一番。
商獜完全不知道此为何意,从一开始的恐惧也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