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帐篷也无非那么点儿地方,阿达体积又大,整个帐篷被众人挤得快无立锥之地,各部族长争论不休,没个安静时候。
塞北各部莫名受袭,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那几个大部遭受的损失最为严重,草场都被那帮人烧得干干净净,如今又遇到大雪,他们的牛羊恐怕挨不过这个严冬,这时方想起蒙獗的首领来,匆匆赶来此处,一是想向蒙獗求助,二是想要查明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小部落们倒是损失不多,但是都怕大部落借机掠夺,故而也凑到蒙獗这边来装可怜,尽量讨些好处。
阿达虽不像沈秋实那样畏惧各部首领,但也被眼前聒噪的场面吵嚷得头疼,不由又有点儿腹饿,当着众人的面大嚼了三只孜然羊羔,总算感觉缓过来些,酝酿出一个膻味熏天的大嗝,震得全场安静下来,纷纷侧目。
阿达砸巴砸巴嘴,按照喻稚青前几日的交代缓缓开了口,用蒙獗语大声说道:“诸位莫急,我也心知大家忧虑着什么,实不相瞒,前些日子蒙獗也遭了袭击,草场虽未受损,但死的人却不少——”
说完,阿达拍了拍掌,只见那个常在阿达身边伺候的中年男人拖来一具烧至焦黑的尸体。那人见帐篷里已无处可站,只得举着尸身腋下站在帐篷边,隔着门帘缝隙,还能瞧见外面陈列的其余尸身。
众族族长生怕尸体脏污沾到自己,皆是往后退立,见那尸身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未曾细看,只忙呵斥中年男人退下。
阿达递给中年男人一个眼神,男人这才拖着那具焦尸离开。
“如大家所见,蒙獗所受损失不在各部之下。”阿达目光扫视过各族,最终停在那几位大族族长之上,“如今乃是危急时刻,各部应当众志成城,相互帮扶,至少要共同抵过这个寒冬才是......”
阿达话没说完,小部落的人已变了脸色,怀疑阿达是想代他们慷慨,与大部分享草场;大族也不甚满意,认为阿达说了一通场面话,连个具体解决的法子都没有,其效果基本等于放了个屁,没过多久便与小部落的人吵将起来,疑心他们这些小部族乃是幕后黑手,否则怎么这些家伙的草场都安然无恙,偏他们的全被烧没了。
而小部落们平时就饱受他们欺压,如今无端背了黑锅,自然也是委屈万分,不再忍耐,径直与他们起了争执,一大帮人忘了自己的族长身份,正准备在阿达帐篷中进行一场rou搏。
阿达看着眼前的混战,这回是打不出嗝了,只得喷薄出一个惊天动地的臭屁——此招效果拔群,众人皆忙着捂住口鼻,的确没有闲暇再去争吵。
阿达不以为意地揉了揉鼻子,朗声说出先前未完的话:“至于草场么,塞北这些小部也不容易,今年冬天雪大,恐怕他们自己牛羊都不够用,又死了族人,也算一桩损失。蒙獗草场丰茂,在各位寻得新草场前,可以先将牛羊牧来蒙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万没想到蒙獗竟会如此大方。
他们心中清楚,蒙獗就算有再大的草场,恐怕也不够各部一同分享,此举几乎能算舍己为人,担心割让自家草场的小部落们更是感激得千恩万谢,便是那仍有疑虑的,此时也不知要如何接话。
阿达说罢,其实心中也有点rou痛,但记着喻稚青的交代,清了清喉咙:“蒙獗身为塞北之首,理应为各部解忧。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次塞北受此波折,总该有个原由,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受了冤屈,咽下哑巴亏。”
闻言,各部族长难得统一了意见,皆是附和,议论起此事到底为何人所为。
众人提起各部夜里的遭遇,都说看见来人是一帮穿着中原服饰的汉子,其中的首领似乎是一名十二岁左右的孩子,也是中原面孔。
阿达故作不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中原的贼匪袭击的?”
其中一个族长摇摇头:“不可能,你忘了吗?过去也曾有中原人试图打劫,可都是关内的强盗,只是跑来抢夺牛羊和财宝,哪有分文不取,光是杀人放火的?”
另一个族长也接道:“而且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普通的强盗,其中有个穿黑衣服的——嚯,你是不知道他身手有多好。”
“蒙獗知道的线索也不多,我前几天已派人去关内打探一番,或许能得出消息。”阿达由着他们胡乱猜测了一会儿,装出苦恼模样,暗自估摸着时辰。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一个浑身血迹的蒙獗族人赶回阿达帐篷,带回两个消息:一是现在歧国的民间都在传太子商狄即将对塞北出兵,闹得沸沸扬扬;二则歧国的九皇子昨日被查出已经失踪多日,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寻找。
至于那探子身上的伤,据他说也是遭雁门关守城士兵殴打所致。
各族族长闻言大骇,眼见那名探子拿出一张沾了血的的画像,众人传阅一番,发现画像上的九皇子与那个夜里出现的孩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就在众人惶惑之时,又有个大部的族长颤着手捧了一个沾满血尘的荷包出来,说是过去在火场拾得的,大伙儿围在一处细看,发现那荷包也是中原特有的款式,上面用金黄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