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龚古尔家的宴会准时开场。以金黄色为主基调的大厅里别出心裁地添加了田园元素,无论是墙上悬挂的麦穗花环,花瓶里插着的洁白棉花,还是手工编织的印着公鸡和农庄图案的壁毯,都恰到好处地呼应着丰收节的主题,彰显出装饰者不俗的品味。龚古尔夫人费尽心思装饰的会场赢得了来往宾客的交口称赞,她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举着水晶高脚杯穿梭于衣香鬓影之间,一面同宾客问候,一面介绍着今晚的菜色。
她又一次维持住了龚古尔家族的体面。
然而最令龚古尔夫人得意的,是龚古尔家训练有素的女佣们。这些女佣今日换上了粗布缝制的栀子色女佣服,搭配蕾丝勾边的波奈特草帽,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朴实能干的农家姑娘。她们举止得体,姿容端丽,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恰如其分:不大到让人觉得无理,又不小到让人听不清。她们是龚古尔夫人理想中的田园画面的点睛一笔,她们的谦卑温顺代表了龚古尔家严谨的家风。龚古尔夫人环视四周,满意地看着这些自己亲手调教的女仆为客人们献上无微不至的服务。
忽然间,她的余光瞥见了一位有些陌生的女仆。她没看清这个女仆的脸,但她不记得有见过类似的女仆。她还想再确认一下,那位女仆的身影就消失在往来宾客之间。
龚古尔夫人揉着太阳xue,心想或许是自己这几日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等这次宴会结束,她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也许可以安排一次乡间旅行。在此之前,她还要打起Jing神,因为这场宴会最重要的客人还没有来。
寒暄过后,客人纷纷入席就坐。宴会的前菜是鲑鱼子酱沙拉,饱满圆润的灰黑色鲑鱼子如珍珠般洒落在翠色的蔬菜间,清新的配色和爽口的口感令人食欲大开,咬破鲑鱼子的瞬间带着大海气息的汁ye迸出,轻微的咸味和极度鲜美的海腥味被蔬菜清香甘甜的汁水所中和,在口腔中演奏出一曲山和海的奏鸣曲。仅仅是这一道前菜所用的鲑鱼子,花费的银币已经是一个工匠十年的收入。这些鲑鱼子从雌性鲑鱼腹中剖出开始就历经Jing挑细选,只有最上乘最完美的颗粒才得以入选,被盐分腌制成鲑鱼子酱,最后用层层冰块镇着,快马送到身处内陆的科罗拉城。龚古尔夫人选择这道鲑鱼子酱沙拉作为飨宴的开端,正是低调地向赴宴的各位贵族展示着龚古尔家的财力雄厚。
就在客人们即将用完前菜之际,龚古尔家的前厅传来一阵sao动,随后宴会在一瞬间陷入沉寂,无论是交头接耳、觥筹交错,甚至是刀叉碰撞的声响,此刻都消失无踪。主客们屏气凝神,尊迎着宴会最重要的客人光临。
扎奥博神父身穿黑色长袍,带着两位修士如约赴宴。在宾客们为了响应丰收节主题而搭配得争奇斗艳的服饰中,一袭沉闷深黑的扎奥博显得格格不入。龚古尔从容上前迎接,他握住神父的手,“恭候您多时了,扎奥博神父。”
扎奥博同样以礼相待:“今天我在教堂忙着为信众祈福,所以来晚了,是我失礼了。感谢您的邀请,龚古尔税务官。”
龚古尔在心中冷哼一声,扎奥博的理由冠冕堂皇,但祈福活动早在五点就已经结束,不可能耽搁扎奥博的行程。他迟到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龚古尔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脸相迎,将扎奥博神父请上了首座,自己则屈居次座。
扎奥博对于龚古尔的反应很满意。他并没有因此放松对龚古尔的警惕,而是加倍小心地观察会场中的布置和面前的菜肴。他想象过龚古尔无数种报复的手段:刺杀、下毒、在所有宾客面前将自己的丑事揭露等等。他猜想龚古尔不会如此冒失,在众目睽睽之前加害自己或者和自己撕破脸皮,但他不得不提防。
宴会照常进行。一道道山珍海味被女仆们献上,只要宾客招招手她们就机灵地上前斟满酒杯,或者递上一卷热毛巾。扎奥博用戴着银戒指的右手中指和食指端着高脚杯,这是他为了这场宴会做的一点准备。他身居首座,不可能不顾脸面在众宾客面前对菜品和酒水一一验毒,所以他预先对那枚银戒指施加了神术——假如银戒指感受到针对他的恶意就会发出微弱的光芒,提醒扎奥博防备。银戒指的感知范围很小,但也足够用了。
随着宾客们酒足饭饱,眼饧耳热,宴会中的交谈逐渐放松。贵族们不再满足于礼貌的客套话,而是谈起了除了天气、收成、政治以外的话题:某位贵族家中的小姐未婚先孕;一个可怜的平民少女被魔物掳走,佣兵团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染上了魔物的习气,变得yIn乱不堪,最后被教会处以火刑;酒窖里的哪位名醴身材最火热;科罗拉城即将迎来一位新的年轻主教,不知会不会撤下现在的四位神父……许多话题已经逾矩,但贵族们对这些沾染禁忌色彩的话题乐此不疲。他们在床笫之事和他人丑闻的面前,兴奋好奇得犹如闻到粪味的苍蝇。
扎奥博低头啜饮着浓汤。身为东南区教堂的神父,贵族们谈论的许多话题他都已经听说,唯独新主教这件事让他稍显烦闷。平心而论,他在位期间循规蹈矩,按部就班,除了龚古尔知道他去酒窖这件事以外,他没有其他的担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