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黄橙橙的光仿佛带着暖烘烘的热,像是人还没触到光都能觉出热来,道道日光带着漂浮的尘星缓缓流动,好似一道奇异的银河。
偌大的大厅里,在日光的正中央沙发里窝了一个人,长腿抻出,两两交叠搭在干净的茶几上。似乎是沙发里的人窝得太低了,热乎乎的阳光直接越过了沙发脊,落在前面直抻抻的小腿上,时间一长,日光就将裸露在外的脚腕烫得略微显出红来。
大厅里只有几个佣人轻手轻脚地悄声干活,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
周婧华从楼梯上慢悠悠地走下来,看到沙发里有人她愣了一愣,又转身拿来了一条轻薄的毯子,才下了楼。
她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另一边,展开毯子徐徐地披到已经睡着的对方身上,再轻声吩咐佣人将窗帘拉上,免得阳光太过刺眼。
做好这一切,她也靠进了沙发里,侧过身子默默地让自己的肩膀同她的丈夫挨在一起。
她一碰到裘章,裘章浑身抖了一下,猛然睁开眼来。他扭头发现是周婧华,便像是绷紧的琴弦得到宣泄的出口轻缓了下来。
裘章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揉了揉僵痛的眉头,舒展开酸痛的肩背,看到自己身上盖了毯子,问她:“婧华,我睡着了?”
周婧华理好毯子,温声“嗯”了一声。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的脸色那么差,想着是不是公司又出什么事了,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她心中有些不安,想开口问他。
可裘章只是含糊了几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中午了,对周婧华安抚了几句后就打算去公司。
周婧华望着裘章怠倦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不知道为何,她不知道何时他们之前横了一堵无形的墙,或许是从公司有问题的那一刻就开始。这种无力感不仅是她对丈夫的事业的无能为力,还有对感情没有得到回应的无力,分明他们的距离并不遥远可她就是难以触底,仿佛一切的一切就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想着想着,她的心便有些慌,着急地喊了一声阿章就想拉住裘章的手。
裘章整个人被她拉得猝不及防,步伐不稳地退了几步,眉头一拧,条件反射的想要推开。
动作还没开始,就突然察觉到怀里一片柔软,一双手轻柔地圈住了他的腰。周婧华埋进他的怀里,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堵在怀里的委屈好似都要溢了出来:“阿章,别这样,别走……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你别走,别走,陪陪我好吗……”
腰间的手越圈越紧,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周婧华瘦弱得一手就能丈量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裘章心里有些发酸,像是知道了妻子的心思。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一口气是叹他的妻子也或许是叹他自己。
细汗布满了额角。梦里的事情太使他心惊。惨黄的太阳在窗前弄影,远远地微风吹来了浑浊的杂声。裘章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抚着她的肩轻声说道:“……婧华。”
幸而是梦——裘章拥着周婧华,心里反复这么想。然而哪怕是梦也什么都变成了真,就像每一次他的儿子对他的侵犯,他每一次都极力地防止别人发现这畸形的关系,仿佛这已经是用尽了毕生气力。他在阖眼的时候,又看见梦里那裘寻傅的面孔又跑到眼前里来了;一脸的诡笑,胜利的笑。他可怖惊悚的睁开眼,视线却无意中在窗边又看见自己的脸上摆明了是一副败相。
他的胃又涌动不止,难受得如同刀割。
圆月高挂,夜空像挂着一望无际的星光,连带拉着着一旁漂浮的小小的灰云,遮住了月光,月亮仓皇地没落在堆堆灰云后边,向下隐落。
忽然裘家远处气笛声滴滴地叫,光亮在静寂的黑暗中破开。
汽车戛然而止,佣人忙即迎上前去,向车里瞥了一眼,开了车门。
车厢里探出一个头来,白玉似的脸带着淡淡的青淤,眼睛从下到上的飞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见一同下车的面容英俊的斯文男子的动作,他笑眯眯地喊了声大哥,也拢着大衣走下车来,跟在身后,一直进了裘家。
听到声响,溪溪嗒嗒的跑了出来,怯生生越过斯文男子,直直地撞到后一位的腿上,整个人双脚离地的缠在了那人的腿上,那人就那样带着溪溪走了几步。等他走完后溪溪又觉得十分好玩地咯咯笑了起来。
那人抱起了笑成一团的溪溪,问她:“好玩吗?溪溪,爸爸呢?”
溪溪扬扬白生生莲藕似的手臂,双颊微红:“好玩!哥哥,我还要玩!我们再来玩一次好不好?”说完溪溪又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裘寻傅捏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柔声细语继续说:“好。溪溪,爸爸呢?”
溪溪从来不跟哥哥聊爸爸,爸爸很凶。听到哥哥一直问爸爸她有点生气,应该是她跟哥哥聊好玩的,而不是跟哥哥聊爸爸。但她还是回答了,气鼓鼓道:“爸爸在家,爸爸在家!哥哥不要再问我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裘寻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