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在见温宁那天还不叫柏,他的编号是709,一只首都斗兽场的十二岁低龄兽人,却是从十岁被卖到斗兽场起,就成为场内名气不小的刽子手了。
他是狼类,敏捷、扑杀、嘶咬,种种野蛮的技能丝毫不逊于同年龄的狮虎,成为被押注的热门。
环形斗兽场已经坐满了观众,叫喊声甚至能穿破混凝浇筑的围墙,闷进散不尽血腥味的准备室里,709和往常一样做完了热身,集中注意深呼吸,为避免自己陷入完全狂暴做准备。
他是罕见的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狂暴的alpha兽人。
广播在传他的编号通知入场了。
两扇镂空铁门隔着直径越百米的下沉场地遥遥相望,有如臂粗的钢筋掩映着两只兽人轮廓,观众席发出声嘶力竭的欢呼,呐喊着他们的编号,尖锐的拉铃声压过一切,钝重的门向上拉起,709看清了对面那只豺狗的模样。
那是一只比自己矮两厘米的豺,年龄似乎比自己大,却显而易见地害怕着这位狼王,深棕的瞳孔流露出兽类遇见天敌的胆怯,观众传来嘘声,豺狗的眼睛霎时反常地竖成兽眼,他冲了上来!
709瞥了一眼对面的指挥席,指挥官用来射击催化剂的弩已经空腔了。
呼吸间,那头陷入兽化的豺已然冲上面门,709发出一声慑人的嘶吼,喧闹的观众噤声一瞬,下一秒狼类的爪已经强悍地钳住了豺狗的脖颈,被拿住命门的豺像送死一样继续伸长前臂,企图用尖锐的爪抠烂这头狼的脖子。
709将他往上抛了起来,他弓起背,重心下移,肌rou暴涨的后腿屈蹲,骤然发力!
他几乎飞上半空,巨大的狼尾拧紧摆动,用以维持平衡调节姿势,再蜷腹、蓄力,趁对方落地冲锋前踹上了豺狗的腹部。
两头兽朝相反的方向落地,前排的观众甚至没忍住向后仰了仰身子,不出一秒,露天斗兽场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杀了他!杀了他!”
“狼王709!狼王709!”
此间传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哭声,是被吓破胆的温宁。
“好了,好了。”季烨心牵着五岁的弟弟,又好笑又心疼,“我都说了让你别来,你自己非要来看,看了又哭,怎么这么娇气?”
“不、不是说,看动物吗?”温宁打着哭嗝,感觉即将成年的alpha姐姐也未必能保护好自己,转而去高大的父亲怀里了,他烧开水似的呜呜叫唤,季尧的军装shi了一半。
“好了,好了,宁宁不哭了。”男人低声哄着,耐心揉着怀里小儿子的脑袋,季烨心则在兜里找糖,好不容易把弟弟埋在父亲胸前的脑袋扒拉出来,将糖不怎么温柔地塞进温宁哭噘的嘴里,敷衍地哄道:“乖,别哭了,被殿下看到了多丢人。”
温宁倒是很懂礼节,不仗着自己年纪小就随意失态,他红着眼去看笑眯眯的三皇子,边打嗝边道歉:“是我、嗝,失礼了,殿下,请你、您,不要怪罪。”
“是我没考虑宁宁的感受。”三皇子司徒南一双绿瞳弯弯的,脾气很好地说,“不应该带宁宁来看这些。”
“没有的事。”温宁有些着急地摇头,周围观众突然再度传来尖叫声,他再撑不下任何礼仪,哇地一声继续埋在季尧胸口哭,被胸章硌疼了脸也不肯松,季尧慢慢拍他的背,宽大的掌盖住了儿子的耳朵。
“将军待家里人,确实如传闻所言,”司徒南想了想形容词,“呵护有加。”
季尧的语气有些冷淡:“殿下谬赞了。”
季烨心瞥了司徒南和父亲一眼,又马上被幼弟缠上了,温宁似乎想知道斗兽的进展,又不敢看,问道:“姐姐,怎么样了?呜……有血吗?”
她也不搪塞人,仔细看了一圈场内:“有啊,那头豺的胳膊好像摔断了,肩膀被咬了两排洞,当然有血,哇,这都没死?那头狼嘛……”
“呜,呜。”温宁已经不太有力气嚎啕大哭了,被描述吓傻了的样子,呼哧呼哧的,眼睛已经有点泛肿了,求保护似的看着爸爸。
“他们不会死。”季尧用手擦擦温宁的花脸,“宁宁不怕。”
刚说完场内便又传来观众们的倒数声:“3!2!1!709胜利!”尖叫声几乎要震破天了。
709用双腿绞住不断挣扎的豺狗,额头青筋暴起,等指挥官给豺注射了镇定剂后才逐渐松力,豺已经昏迷了。
他察觉到自己身后的指挥席也架起了弩,深吸一口气,将狼尾和耳朵收了回去,接着在原地站了半分钟,供人确认自己的状态,合格了,那两道吨重的铁门才缓缓开启,荷枪实弹的工作人员将不省人事的豺狗抬了出去,他也被押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得到了一盘烧焦的熟rou,和一杯浮着绿沫的菜汁,作为此次斗兽的奖励。
709坐在简陋的草席上,靠着冰冷的石壁休息片刻,便细嚼慢咽吃完了那碟rou。
地下简陋却坚固的牢房暗无天日,只有一点煤油灯的火光忽闪忽亮,照亮双双浑浊的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