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摇头,“不必进去给陛下行礼了。”
一看这形势,再敢张口问里头的太子殿下是否安好,怕是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姜云烁虽觉得他那位太子表哥是个绣花枕头,说到底小孩子的心思罢了,倒不会真的如何讨厌他。
这一会儿,在这宫里肃穆的气氛里,他也不禁生出几分担忧来。
何况自家父亲还在外头跪着呢,父亲还行旅匆匆、风尘仆仆,如何能跪这许久呢,也不知还要多久的时辰。
不怕天不怕地的姜云烁头一回生出几分怕了,垂着脑袋,有些怯怯。
当日的时间概念都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的记忆以陛下轻描淡写重惩了院子里的一干人等结束。父亲站起身时,姜云烁很显然得看到他腿颤抖了一下,旋即又站稳了。
姜云烁抿着嘴唇,不敢讲话。
他真不敢再生些大逆不道的心思了,当今陛下到底有多爱护那位小殿下,已经显而易见了。在他面前,是龙是虎,也得伏着身子。
自君辰安退热醒来,陛下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好看起来,强压着倦怠和眼下青黑,勾起一个笑来,甚至摆摆手叫他过去,“云烁是么,过来看看你安安哥哥。”
如此亲昵。
父亲粗糙的手掌揉了揉他脑袋,姜云烁压下心底不安,乖觉地走了过去。
锦绣床榻,少年乌发雪肤,大约是因为脸上失了血色,嘴唇是殷红的。半敛着眸子,长长的睫羽安分地垂坠,那双平日里充满灵动的猫儿眼睛都好像失去了活力。
姜云烁小心地问道,“您还好吗?”
君辰安动了动身子,睁着那双漂亮眼睛看他,“还好的。”
即使在病中,模样也动人,更叫人怜惜心疼。
他这副模样深深落在姜云烁心里,在往后的日子里,在深夜里,偶尔会奇怪地浮现眼前。
那日后面回了家之后,他情绪还是低落,接下去的日子更是敛了脾气,躲着那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走。
五.好奇
多年未归京,京中一如记忆里繁华,气势雄浑的皇宫如同蛰伏的巨兽。不过姜云烁记忆里的娇气包太子表哥,骤然变样了。
姜云烁过了十五诞辰,已经行了束发礼。他跟在父亲身边历练,军法谋略样样精通,身形颀长,站如青松。营里已经有人在私下里,开始叫起他少将军。
奈何人有所长便有所短,他于读书之事太过惫懒,诗书成绩差得不堪入目,气走好几个先生。
父亲对他倒没有家法处置,只是罚他跪着背书,背不出不给饭吃。他长得像父亲更多些,一双桃花眼多情风流,却不显得轻浮,也不知这玩世不恭的性子是得了谁的。
西边的战备暂歇,父亲也要回朝禀报。那前夜里的营帐里,父亲轻描淡写地抛了一个炸弹出来,说要他接下去三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好好学习。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抗拒的话还没说出来,被父亲一个爆栗敲在脑袋上,大将军的手劲儿可真是大,“没得商量,你觉得你这副模样以后要怎么入朝?这事是你爹我求来的,做不好这家里也别回来了。”
姜云烁很想狡辩,入朝的事不也有您么……不过他也知道,以后啊,他那位太子表哥大概是要登基的,无论怎么着他是翻不出花来的。
“你最好乖些,”他的将军父亲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我和你安安表哥说了,你性子惫懒,务必要严加管教,特别是诗书方面,省得你昏昏度日。”
爹啊,你可真是我亲爹。姜云烁磨磨后槽牙,咬牙切齿地说道,“儿子知道了。”
他舔舔嘴巴,没想到十七岁的太子表哥大变样了。早先他觉得那猫儿眼和略带婴儿肥的长相弱气,这会儿长开了,貌似别有味道了,多是青年人的意气风发。
墨发如绸缎,一身青衣,腰间悬了一只白玉鱼形佩。眸色如乌黑华贵的玛瑙,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薄唇轻抿,自是盛气逼人。
看看,什么叫做太子爷啊。好看还是好看,比起当年那个样子,却多了几分收敛起来的锐利和攻击性。
起初还相安无事着,姜云烁琢磨着虽说自己本就该上赶着讨好人,但是既然是表兄弟,这位太子爷不也得折服自己一下吗。
结果他记错了时间,逃什么不好,逃了一节考核。
那天他从外头回来,眼瞅着太子爷笑眯眯坐在那儿,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的样子,当即就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那位爷颇为亲昵地拿扇柄敲他脑袋,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姜云烁总算是想起来了。
总之那日不堪回首,姜云烁估摸着自己便是没错过考核也答不上,不过显然态度问题是第一位的。若在军中也是自然的,这确实是他的错。
从小到大,这还是姜云烁第一次挨打。
毕竟他虽顽劣,但是聪明、识时务,分得清轻重。加之,父亲脾气不错,他便是闯了祸,除了跪祠堂还是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