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里唯一合法的吸烟区,地上丢满了烟屁股。
杜蕾背对着我,以很慵懒的姿势靠在围墙上,紧束着的头发此刻散在风里,我不太会形容眼前的景象,但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没有好好地看着她,她也许就会这麽消失了也说不定。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杜蕾。」我出声喊她。
杜蕾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和在办公室完全不同的表情:没有慌张、没有惊吓,只有平淡。
「果然跟我是同类。」我这麽想着,慢慢走向她。
「想跟我说什麽?」我看着远处林立的办公大楼。
「上礼拜五……」她似乎迟疑着该怎麽开口。
「上礼拜五?」我接过她的话,「你拿了一杯酒过来,逼我陪你喝,喝完之後就醉啦,你醉了之後我就把你带回我家啊!你醒了之後就走了,不是吗?」我只讲了重点。
「就这样?」她完全不相信。
「刚刚那是重点啦,至於细节嘛……就你一直吵啊,一整个晚上都在说『陪我』;回我家之後还强吻我、脱我衣服、强奸我啊!你还想知道什麽?」
我看着杜蕾,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强奸你?」杜蕾大声说着,後来发现自己好像太大声了,又降低了音量:「我强奸你?」
「的确是你先脱我衣服的。」我强调了「你」这个字,「好吧,我再说仔细一点好了;你强吻我、勾引我勃起,然後脱掉我的衣服帮我口交,之後你还嫌不够,就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拉我的手去摸你的胸,还摸我的小弟弟,当然就做了嘛!做完之後,我想总不能这样把你摆着,就帮你洗澡啊,洗着洗着你又要,那我能怎麽办?就又来一次啊!不过那个晚上就两次而已,加上你帮我口交也不过两次半,而且都是你逼我的……」
我仔细观察着她脸部表情的变化,真是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杜蕾的脸到最後已经红得不像话,「不要说了!」她大声地打断我。
「是你自己要听的。」我耸耸肩。
「你想怎麽样?」杜蕾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心里似乎作了谈判的准备。
「我并不想怎麽样。」我面无表情看着杜蕾,坦白说,我并不喜欢她现在的态度,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抓着别人弱点来当武器。
「不想怎麽样?」杜蕾一脸不信。
「我说真的。」我长叹一口气,
「和你刚好在同一个公司只是意外,我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决定好来这个公司上班,而且……当作是两个陌生人的一夜情就好,天亮之後还是陌生人,我没有阴险到要拿这个当把柄威胁你什麽;哪,我才第一天认识你,有什麽好威胁的?我和你的事也没有人知道,就算说了有没有人要信还是个问题咧!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
我停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考。
「更重要的是什麽?」杜蕾此刻的表情已经缓和许多,对我的敌意也不若刚刚那样明显。
「更重要的是你在pub之所以找上我的原因。」我看看杜蕾,「你怎麽会一个人拿着两杯酒到处找人陪你喝呢?又为什麽会找上我呢?我看到你在pub里喝醉的样子,我觉得你是个好寂寞好寂寞的人,寂寞到要找一个跟你一样寂寞的人来陪你,对,刚好就是敝人在下我。後来看到你睡着的样子,我开始觉得寂寞根本就是你身体组成的一部分,太根深蒂固了,我怎麽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杜蕾看着我,半晌不说一句话,「我想你是村上春树看太多了。」她丢下这麽一句话,转身离开了顶楼。
村上春树看太多?
我摇摇头,不要一听到「寂寞」这两个字,就认为这是村上春树的专利好不好?其实我还比较喜欢吉本芭娜娜呢!
杜蕾对我还是有戒心的。
这两天她虽然没有再跟我说过话,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对我还有怀疑。
对我来说那并不重要,虽然我承认我对杜蕾有兴趣;我对她的兴趣是建立在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而不是大家都看得到的美丽或能干之类的。
礼拜五晚上工程部为我开了一个迎新会,刚听到要办迎新时,我的确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又不是大学生了,还搞什麽迎新?不过听说咱们经理是个爱热闹的人,再加上同事们一起吃吃喝喝的确能缩短大家的距离,大家也很高兴能有机会用公费堂而皇之地大吃大喝,即使我不是个太喜欢跟别人装熟的人,却也没有任何反对或质疑的必要。
迎新会找了一间有包厢的餐厅,订了两桌,一群人关在包厢里又叫又闹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了,有些同事仗着明天不用上班,又吆喝着去续摊,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喝得醉醺醺的经理也坐上计程车回家。
晚上我有些喝多了,头略略发晕,是没办法开车回去的了。
才想往公车站的方向移动──
「张毓宁!」身後有人叫我。
我回头一看,是杜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