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明晕之前还是隐瞒了天机阁画像的事,因为世子姬晨风与先皇后接触不多,不可能认出画像中人。同时,他也瞒下了宣神隐的事,也许是带着侥幸,或者不愿承认某些呼之欲出的事实。
总会查到真相的吧,他想,万一不是呢?
虞初抱着姬晨风一路走去下榻处,怀中人披散的长发上凝着一些血迹,衬得脸更加苍白。
“快到了。”虞初看着姬晨风昏睡中紧皱的眉安抚道。
行走带起的风把几丝发吹到了虞初嘴里,他有洁癖,但没腾出手去拂开。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化了,让他品出了点心疼的味道,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
沈茗心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身躯,神色不明。飞翼和小无则是了然的模样,只小杀和小赦仍然瞪大了眼,像看见了什么稀罕事。
住所是临安府尹安排的。虞初因着刺杀案本不愿惊动临安地方官,可想着昔年见面的场景,还是决定会一会殷长信。失踪案频发,他不觉得殷长信会什么都不知道。
又让大夫为姬晨风看了一回诊,听到“只是皮外伤,静养一些时日便可”的论断,虞初才放下心来。殷长信候在一旁,将新皇的焦急担忧看在眼里,目光沉了沉,悄悄退了出去。
沈茗心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当夜,他找到了守在姬晨风门外的虞初。
“陛下,一年之约可还作数?”
虞初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还要杀他?”
“陛下不会以为,看到他在牢里的那副惨样,就能解了他背叛臣的恨意吧。”
虞初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茗心,“孤以为,你与他的情意,会更深厚些。”
沈茗心被这话噎了一下,刚想反驳,又被虞初堵了回去。
“看来是传言有误。孤还以为,姬晨风以世子之尊爱你许久,你会对他,感——恩——戴——德。”
身份之差一直是沈茗心的伤疤,叫虞初这么赤裸裸地揭出来,他立马又羞又怒,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张嘴就吼:“凭什么他身份尊贵,我就该爱他爱得卑微!是他先招惹我!是他缠着我!我们之间,卑微的那个明明是他!”
门后的盛夜明心里一阵绞痛,这是他在为姬晨风感到不值。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争吵的两人,门边人Yin沉的脸色让沈茗心无端生出一点愧疚,只是一瞬,他又觉得是姬晨风背叛在先,他无须愧疚。
夜里刮起了凉风。
“咳咳咳咳……”盛夜明身体还很虚弱,随着咳嗽声摇了摇,虞初几步上前扶住他,嗔怪道:“身子没养好,出来逞什么能。”
盛夜明简直想笑。
让三人处于如今尴尬境地的是虞初,现在对自己温声细语、照顾有加的也是虞初,这人难不成真是脑子坏了,看上/了世子这副皮囊?
盛夜明默默推开虞初的手,看着沈茗心。
“我试过让陛下放了你母亲,他没答应。”
没答应的虞初本人:“……”
“就算是我让你母亲身陷囹圄,但也保全了你的命,为你们都留得了生机,你就这么恨我?”
沈茗心被凉风一吹,理智回来了,刚才与新皇吼叫的底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些后怕地望了望虞初,发现虞初没生气,也没打算插嘴,便红了眼眶道:“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我母亲……”
是。答应你的是姬晨风,可违约的是我盛夜明。他没负你。
盛夜明叹了口气,“好,一年后你来取我性命便是。”
沈茗心没想到姬晨风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姬晨风已经是新皇心尖尖上的人,无人能动得了,他以为姬晨风会让虞初毁了这一年之约。
可他也不是真的想杀了姬晨风啊,大殿上因了臣子之忠、背叛之怒,他一时没忍住动了手,这才有了虞初定下的一年之约。
今日,他只是……只是看不得自己的人依偎在他人怀里,而自己却一句反对的话都不能说,因为他身份低微……
“我不想看到你,沈侍卫长先去睡吧。”盛夜明闭了闭眼,轻飘飘的声音散在风里。
沈茗心不动。
“他让你走,没听到吗?”虞初不悦。
沈茗心看了看虞初和姬晨风,同样是玉树临风,天之骄子,同样的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面容,他仿佛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他握紧了拳,终于还是走了。
“饿不饿?孤让人送些点心来?”
盛夜明拢了拢雪色外袍,“不必了,更深露重,陛下早些安寝吧。”
虞初没怎么哄过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刚准备发作,月色中便行来一人,左手端着一盘糕,右手提着一壶酒。
“好巧,都没睡。”殷长信翘着嘴角,闪着狐狸眼,对着闹别扭的二人妩媚一笑。
他把糕点和酒放在石桌上,又向虞初行了拱手礼:“臣,见过陛下。”
虞初看他装模作样行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