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洛城。
助理朝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尹牧正和楚翊在一家私人餐厅里一边商量着各自公司手里边合作的项目,一边悠闲自得地品着下午茶。
楚翊翻看着手中法务整理上来的报告,抬手随意抿了一口刚奉上的冻顶乌龙,茶汤泛着浓郁的花香,入口醇厚,入喉回甘,他微微挑了挑眉,刚想对坐对面的尹牧说这次的乌龙茶饼品质不错的时候,就看见人一脸Yin郁地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脸黑得像锅底。”楚翊嘴损,但话里话外到底还是关心着尹牧。
他同尹牧的相熟是源于中学时代的一场独属于少年人的不打不相识,不过即使没有那场状况外的打架,当年尹家没出事之前也算是占了洛城的半边天。虽说不及楚家势大,但都是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认识也是早晚的事。
但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奇怪,也许就是因为有了少年时候并无利益与猜忌的坦诚相待,楚翊与尹牧之间并不像许多名门子弟之间那般表面客气又背后猜疑,倒好似一对异姓兄弟,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地插科打诨,出了事却是真能顶上作用。
尹牧面色不虞地摆摆手,“没什么,朝阳的电话,”说着他拿起面前的茶杯灌了口水,丝毫没有那品茶的心思,“说是前两天拍卖送来的那奴隶不听话,吵着要见我。”
“哦?江家那小子?”楚翊眉头一挑,放下手中报告懒散地向后一靠,语气里带了点戏谑的味道。
“消息真灵通啊你。”尹牧凉凉地瞥了一眼楚翊,手里转着手机,心里不知想着什么,面色越发不耐起来。
楚翊呵呵地笑起来,“好歹我也是声色的老板啊,再说了,我们的尹牧大人头一次收私奴,别说是我了,整个俱乐部里的人都看着呢。”
“你非得现在来膈应我?”尹牧懒得搭理幸灾乐祸的楚翊,却耐不住人再三问道那奴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的他脸黑成锅,只得语气不善地说道,“他不肯认主。”
楚翊听闻愣了一瞬,收了脸上的笑,然后微微眯起眼,摩挲起了下巴,好半晌之后才淡淡说道,“四年还调教不出一个奴隶主动认主……这是在打我俱乐部的脸呢?”
尹牧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插手管过他的调教安排,不过阿青那边的调教记录我都粗略看过,走的是正常的科目流程,最后的展示成果也没什么问题。”
“你这么说,”楚翊听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靠在那咬手指的尹牧,面上肃杀的神色褪了几分,“听上去倒像是问题出在来你这边之后。怎么,他是认出你来了?”
“当初我让阿青要保留他的自我意识,”尹牧想着便有些嘲讽地笑起来,“何况他要是不认识我,这场游戏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楚翊听着却意外地没有接茬,他低头呷了口茶水,状似无心实则有意地沉声提醒道,“人都该往前看,你要将他当私奴无所谓,但别忘了玩火易自焚,最后别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了。”
“知道,我心里有数。”尹牧抬手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下摆的褶皱,朝楚翊说道,“我先回去一趟,项目的事咱们过两天再约时间。”
楚翊点头,接着眸色深沉地注视着尹牧拎起外套大步朝餐厅外边走去,心里不知在琢磨着什么,最后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窄小又幽暗的禁闭室内,孤零零地蜷缩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奴隶。他抱着腿坐在那里,垂落的及肩长发遮挡了眉眼,他将脸埋进双膝之内,浅浅地,几乎不闻其声地呼吸着。
他被俱乐部里的调教师称为73号,没有任何特别的含义,只是因为他在同批次的奴隶里末位编号是73。
但他是有名字的,他叫江淮故,淮南的淮,故人的故。
只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再叫过他的名字,从他在训练基地的地下室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起,他似乎就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地位,身份,父母,生活,甚至是名字。
时间长了,他甚至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会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叫江淮故吗,还有那些记忆里的过往到底是真的存在,还只是他的臆想?
禁闭室就像一个密封的铁牢笼,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江淮故缩在里面,睁开眼,或者闭上眼,似乎都没有什么差别。饿了两天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挪动的他感觉着意识在缓慢地飘散,很像打进热汤里的蛋花,飞快的凝固,又被搅散,丝丝缕缕地沉浮在汤水之间。
他又跌进了那个时常出现的梦境——
那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上躺着一个年幼的男孩,用一顶渔夫帽盖着脸,不知是不是在这慵懒的阳光下正舒服地打着盹。远处遥遥传来一位妇人温柔的呼唤,男孩听见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地蹦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小馋猫的笑容,大喊着“妈妈给我留份烤里脊”边冲了过去。
远处的草地上支着烧烤架,几个大人围绕着架子有说有笑地站着,手里翻动着串着rou和蔬菜的铁签。江淮故像是游魂一般飘在半空中,看着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