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提着餐盒走进病房,床上小鹿正浅眠,听到动静睁开了一点眼睛。
她放下餐盒,拉开百叶窗帘,扭头朝他笑:“看什么呀,找先生啊?”
阳光并不刺眼,柔柔地照进来,在雪白的床单与他的皮肤上留下了光影和热度。
小鹿没有说话,王姨自顾自地又说:“他会来看你的,不过也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嘛。先起来吃午饭啦!”
“一会儿再吃。”小鹿说。
他用被子蒙上脸,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觉。
炎症发烧说到底不是什么大病,王姨这两天陪着他,除了到点叫护士换个点滴,每日去鹿记取餐回来督促他吃饭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事。只是想不到,每天让他按时吃饭会成为难题。这么大个人了,吃饭习惯跟自己上幼儿园的孙子似的。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的光景。
王姨颇为无奈:“我去帮你热一热饭菜,自己先刷牙洗脸啊。”
“嗯。”
十来分钟过后,王姨热好食物回来,利索地在他床前支起小桌子。
小鹿看着她将Jing致的餐盘一一摆上,其中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滋补药膳,浓重的人参味儿直冲鼻腔。他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岔开话题说要喝水,要吃橘子。王姨帮他兑温水,剥橘子。
小鹿又问:“你的孙子,他好些了吗?”
前几日,正是因为王姨的小孙子意外骨折,她才忙着照顾耽搁了时间。
王姨说:“小孩骨头软,骨折也好得快。”她笑了一下,又道:“而且他吃饭很听话哦,好好吃饭,病就会好得快。”
小鹿听着她的话,垂下了脑袋。
并不是食物不好吃,也不是故意想要闹脾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丰盛Jing致的菜肴,却只闻到一阵暖热腥咸的气味,那热烘烘的咸味迎面而来,整个肠胃就已开始隐隐抽搐,吃进嘴里就忍不住吐出来。
贺昀之这个时间点来看他,绕道鹿记,给他捎带了一些下午茶小点心。辛辰午后得空,便也一道过来探望。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正见王姨踟蹰担忧地收着碗筷,和小鹿说着什么。
“……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呀,不合胃口的话就跟我说,我去和厨师说。”
“不用。”
“喝水也喝不饱吧,要不我把饭给你留着,一会儿再吃一点?”
“……”
“只吃这么两口,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你的。”
“可以不告诉他。”
门口辛辰听到这番话,只觉眼角微微一跳,侧过脸看贺昀之。
王姨察觉到动静,朝着这边看过来,道:“先生来了。”她将整理好的餐盒放到旁边,似有些着急和抱歉:“他胃口一直不太好,我——”
“和你没关系,你先走吧。”贺昀之说。
王姨有点忐忑地“哎”了声,就先走了。
小鹿原本神思昏然,见他走来,不由得微微紧绷了脊背。
贺昀之问:“一直都没吃饭?”
“……我吃了。”小鹿小声说。
而旁边餐盒就那么满满当当摆着。
贺昀之朝他伸手,在即将碰到他时,小鹿却忽的后退。他微拧了眉头,直接托起他下巴:“张嘴,我看看。”
“……”恍惚明白过来,小鹿朝他张开嘴巴。
口腔里的伤口恢复很快,已经没有什么创口痕迹。
贺昀之道:“你还会骗人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小鹿说:“先生……我有点想吐。”
眼看着贺昀之神色变化,辛辰上前打岔道:“啊,作为厨师,我感到非常挫败……”
“……”
贺昀之只道:“你先出去。”
“哥,你——”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讲。”
“……好吧,你,你别冲动。”辛辰说道。
他有点担心,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他们。
小鹿坐在病床上,那幅与过往全然无关,懵懂又糊涂的模样令人不忍。
待走到门口,他只将门虚掩了,靠着墙壁竖起耳朵。
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他们对话间的停顿与僵持。
随后,贺昀之似说了些住处、安排之类的,他们陷入了彻底的沉默。接下来就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那哭声起先是隐忍而颤抖的,渐渐变得无法控制。
辛辰在门口听得叹气。
病房内,小鹿就那么崩溃了。
连日来深埋的惶恐与不安,被这一场病痛触发,在此时此刻彻底引燃了情绪。他抓着他的衣摆,带着止不住冲出嗓子的哽咽,委屈而仓皇地哭叫着:“我不想离开你!先生,为什么?为什么?”
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已经满脸是泪,不断重复着哀求的话语:“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求你了。你不想见到我,我会一个人待在庄园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