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顿时又说话了:“你不是要回忆吗?”
贝昱笑了笑,听话拿了两瓶冰红茶。
带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两个人准时上了车,当然跟原先比还是好多了,贝昱定的是软卧,一个车厢里就四个人,对方是一对情侣,分别住旁边的上下铺,看见他俩,女孩拍拍胸口说:“哇,也是一对,太好了。”
简昕想解释呢,被贝昱截断了:“杯子给我,我先给你打杯热水。”
简昕把杯子给了贝昱,小情侣已经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了别的事,解释的契机就错过了。
简昕有点怀疑贝昱是故意的。
这个点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好在这年头食物种类已经极大丰富了,很多人直接打包上来,还有人拿出了自热锅,泡方便面的已经很少,所以根本不挤。
贝昱打了水回来,就将两桶面拆了包装,去接了热水。
这东西味儿太大,再说小情侣里面亲亲我我实在是不合适说话,他俩干脆坐在了外面的简易板凳上,简昕拿了卤蛋,一个碗里放一个,又拿了香肠,一个碗里放一根,最后用叉子叉上。
贝昱就那么看着她。
到了后面简昕都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找事问:“是这个味儿吗?”
贝昱点点头:“是。”
“那年一上车,我坐的是三人座的中间位置,旁边所有人都在泡面,满车厢都是这个味道,太香了。我那会儿就想,等我到了海市有钱了,我也要买来吃。”
简昕又有预感,不过这次不用她提醒,贝昱直接说了:“但没有。”
“没钱怎么可能买方便面呢,一包两块钱,可以买一把面条,再买一块钱的青菜,能吃一天。”
简昕听着心酸,也就忘了尴尬,“钱怎么回事,井雪不承认?”
“她怎么可能不承认?白字黑字的合同,再说,虽然我讨厌贝钦中,可他也是有用处的,贝家不是破产了,贝钦中还活跃着呢,她不敢吞了。”
贝昱拔出了叉子打开了盖子,香味扑鼻而来,一边搅动一边说:“我到了海市,直接坐了地铁去了她家,她全家都不在。”
“保姆说她出差去了。我每天都去,等了三天,她才露面,说是因为井氏需要,所以挪动了那笔钱,但一定会连本带息还的。”
“她给我了十万块钱,让我先生活用,说要慢慢还给我,我就拿了。”
简昕迅速做出判断:“你没花在自己身上?”否则怎么连泡面都舍不得。
贝昱点头,“我穿着从家里穿来的那身值钱的衣服,去网吧查了查海市最著名的律所,找了最厉害的律师,拿那十万块当定金,跟她打官司。”
简昕都愣了,贝昱那会儿可才十八岁,这么敢?
“真打官司了?”
贝昱隔着蒸笼的烟气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如果真打起来了,现在报纸上能没有消息吗?我只是做出了要打的姿态,法院不停地调解,一轮轮谈判,甚至到了最后,我放出了话,这钱宁愿给我爸,也不会被外人糟蹋了。”
“但其实你知道吗?我根本没底,因为这事儿早就传到我爸耳朵里了,他没吭声,我过生日撕了他的脸,他对我还没消气,想拿捏这事儿让我低头。”
“你说多可笑,我妈的好朋友吞了她给儿子留下的钱。我爸明知道我有多难过,我多需要帮助,却还是想拿捏住我。”
“他们都想自己,没人为我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井雪比我更懂我爸,她从一开始就没信我的狐假虎威。”
简昕点头,十八岁的孩子再有心机,跟井雪那种商场上的人也是没法比拟的。那就只有一条路,“你采用了极端的方法。”
贝昱见简昕准备喝水,将水杯推给了她,指了指冰红茶:“冰凉,等等吧。“
然后才说:“对。我拿了把一把刀放在了桌子上,跟他们说,不如来个大新闻,贝钦中的儿子杀了井雪或者是井若男。”
“我说,你们压着我发布出去新闻,可若是死个人还压得住吗?我进去,可钱还是要还,到时候他们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简昕都能想到他被逼到了什么程度,否则怎么可能走这条路?
简昕只觉得嘴里苦涩,低头轻轻啜了一口水,才压下去,“成功了?”
“还是不信,他们觉得我没有那个胆子。所以后来,我去守了井若童下学,带着她出去溜达了一晚上,井雪就犯了。”
贝昱讥讽的笑:“她主动归还所有,可我不干,我要求入股井氏,她本来不同意的,可我又要约井若童,她就同意了。”
“你看,多讽刺,别人的父母真是当孩子是孩子,我的父亲当我不过是草芥。”
若是平常,简昕肯定会心想,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生下来父慈母爱,有人生下来父母厌弃,不能多想。
可这会儿,她那个硬了好多年的心却软了下来,仿佛这面桶里泡久了的面,软踏踏的,塑料叉子一叉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