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甚为空旷寂寥,绿植花草尚不如培英女中。某街有一棵数百年之老树甚有典故,传闻开国领袖曾在此树下受职。余外并无可观之处,唯蓝天绿草驰道平河,昭示此间为升平之境。
上礼拜被哈大校中同乡陈钧剑——是杨家表哥继云之好友,正读物理学三年级——携我与怡民游览哈大校园,始知此间教育界风气之古板腐朽,颇恨其因循时俗而重男贱女。
哈大有藏众多动植矿物标本之博物馆,有集众多造像图画之美术馆,有藏书极端宏富(三百多万藏书)之图书馆,有满足竞技体育需求之运动场,有满足住校学生之充足宿舍,有可容纳千人之大餐厅(午间我与陈君等提起饭厅之大,言安拉学院拍马不及,有男同学戏谑言之,你女院学生不过百余,造偌大饭厅而功过其用,岂不浪费!其时,我恨不得他为鼠来我为猫,挠得他浑身都是血道道),而安拉学院相形之下甚为寒怆。
剑桥镇上中国留学生甚众,尤以理工医法科男生居多。日有邀我与怡民出游者,初始偶尔应人邀请,为安全与名誉之故,我与怡民必同进同出,在外不过喝咖啡、吃自助餐,或于河上滑船游戏。开课后早晚忙碌不停,时而须焚膏继晷以竟功课,再未应男学生之邀约。
来后本欲游波士顿美术馆,课程甚紧并有开学典礼,未成行——
珍卿写到这里,忽听窗户被撞得呱嗒一声,一只不知名的鸟在窗台上跳来跳去,跳着倏忽又自己飞走了。珍卿觉得这只鸟很另类,它身形玲珑长得像麻雀,偏偏是个独来独往的小鸟,不像其他麻雀一样过群居生活。另类的人总是特别的。
不期然的,珍卿想起游哈大校园的一幕。他们中午吃饭时还都很快乐。下午陈钧剑引他们到运动场上,一行人站在空旷的观众席上,看那些朝气蓬勃的肌肉男,在球场上尽情地驰骋呼啸着——他们玩的是美式足球(橄榄球)。
这些外国运动员奔跑的速度,奔跑中肢体的碰撞,汗水汹涌的坠落,让珍卿感到他们野蛮的动物本能,仿佛能想象他们祖先当年屠杀土著、开路拓荒的情景。而现在中国人的运动场,竞技争胜的氛围弱很多。
同伴中学经济学的邓扬和,在一旁给珍卿和怡民解说:“美国大学非常重视体育,尤其重视竞技体育。他们投入大把大把的钞票,给足球、篮球、棒球、曲棍球,修建一个又一个场馆,每年举行校际的竞技比赛,获得荣誉的体育明星,会成为风头无两的校园宠儿,还有相应的资金奖赏。中人与西人同入竞技场,中国人显然太文弱了……”
珍卿是突然想起,她跟三哥谈过东西文化的差异,说中国人在礼乐框架下培养善人——即遵守特定社会道德的顺民,崇尚集体主义;而西方人重视竞技体育,以此培养争强好胜的强人,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她当时还提起奥林匹亚竞技场,那些古代健儿□□着在场上逐胜,那时的健儿大约与眼前运动员的野蛮体魄相符合。
虽然不是正式的比赛,观众席也没有几个观众,运动场上拉剧激烈的冲刺,像希借雕塑的运动员形体,剧烈碰撞倒地后带起的草屑泥块,真的,你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牵引,珍卿和怡民也被感染了——想来草原上的野兽大约就是这样。
珍卿忽然感到悚然和敬畏,她悚然的是,西人培养人材激发他的进攻欲望,而中国人应当是防守型的,这样的对手不可谓不强大。而她敬畏的是,在另外一个时空里,防守型的中国“善人们”,正在一步步胜过进攻型的野兽派。
珍卿肃然起敬时不自觉发抖,旁边的陈钧剑以为她冷,便跟大家说这里吵闹又空旷,不如再转场去博物院看一看。
他们络绎走下观众席准备离开,本该在赛场上被传递的橄榄球,突兀地砸到邓扬和的头上,又掉到旁边怡民的后脖了上,劲速飞行的球砸到身上很疼的,怡民按着脖子呲牙咧嘴地嘶气,珍卿赶紧过去检查情况。
一个身着球服的金发白人青年,边跑边不逊地向邓扬和大喊,他说叫邓扬和这呆瓜把球丢给他。
邓扬和捏着橄榄球看着来人,以一种严肃的自尊态度说:“嗨,肌肉男,你们的球砸到我们的女孩,至少该跟她道个歉吧!”
邓扬和晃着橄榄球侧身巡步,现出了东方面孔的怡民和珍卿。
取下头盔的金发运动员很不屑,此人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面孔,高高的眉眼和傲慢的鼻子,配合着他那睥睨轻蔑的神情,将他内心的厌恶不屑,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但他脸上还是挂着虚伪的笑:
“wow,wow,你们这些亚裔的矮个子,没人邀请你们进入强者的领地,若你们的姑娘被我们击中,那是对你们无礼闯入的惩罚,为何要带姑娘来这神圣的校园,带她们去台球室、酒吧玩个够,再去下等旅馆过一夜,说不定更能取悦她们吧?”
金发傻大个一通大放厥词,瞥一眼怒目而视的珍卿、怡民,轻佻又不屑地继续说道:“噢,不,也许不带她们去下等旅馆,这些小姑娘有十六岁了吗?也许才十三四岁。亚裔矮人,搞不好你们会面临刑事处罚的,也许你不得不扒下你的西装领带,到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