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他未干的头发上传来的水汽,还有洗发水的味道,混合在污糟的空气中,清新到格格不入,他又重复一遍,加重语气说:“我说,回去。”
汤君赫也固执,咬定了说:“我不回。”
“出了事情,我不会再管你。”杨煊几乎是威胁着说。
汤君赫却把这句话当成默认同意,如释重负地点头道:“嗯。”语气里甚至透出些开心的意味。
那种熟悉的烦躁感又顺着神经末梢蔓了上来,杨煊无意识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窗台。
长这么大,他还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以前碰到的事情,要么狠狠地打上一架就能解决,要么冷着脸拒绝就能搞定。
可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不一样——冷声威胁无用,冷眼相待无用,狠狠地揍他一顿会有用吗?或许吧,可是想到他头上的那块浅淡的疤,那两片轻颤的睫毛,还有那个像坚冰一样的攥得紧紧的拳头,他又无法真的对他下手。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汤小年的用心何其险恶,杨煊忍不住猜测,也许当年她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算准了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无法轻易割舍,所以才在十年前就把汤君赫送到自己家里,为十年后的过门早早做好了铺垫。
“砰”的一声,不远处传来酒瓶碎裂的声响,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高起来,杨煊皱了皱眉,朝那桌躁动的几个人走过去。
几个马上要干起架的人通红着脸,混着酒气的脏话从嘴里喷出来,其中一人拿着喝空了的酒瓶,要往另一个人头上砸过去,刚一举起胳膊,就被杨煊抬手按住了。
“Cao,别多管闲事。”那人转头吼着骂道,“松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打。”
“出去打。”杨煊说。
“你说什么?”那人不耐烦地皱着眉。
“我说,出去打,台球厅不是打架的地方。”杨煊看着那人,平静道。
“Cao,还跟他废他妈什么话!”对面的人抄起酒瓶就朝杨煊头上砸。
杨煊松开那人的胳膊,头一偏,躲过那个力道不小的酒瓶,刚想伸手去挡,一个台球杆伸了过来,重重地敲到那人的小臂上,那人一时没防备,吃痛地缩了一下手,酒瓶应声而落,砸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你他妈谁啊你!”那人恼羞成怒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抄着台球杆的汤君赫,挥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汤君赫偏头躲的同时被杨煊猛地伸手拽到身后,拳头堪堪擦过他的右耳,带着一阵狠厉的风,让他有瞬间的耳鸣。
第三十二章
那人一拳打空,怒气更盛,紧接着又是一拳朝杨煊挥过来。杨煊是过来制止他们的,不是过来跟客人打架的,他避之不及,只能抬起胳膊挡住那人的拳头,骨头与骨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叫旁人光是听着就感觉rou疼。
节假日是事故高发的时间段,酒吧里当值的保安比平日多了一倍,这时听到酒瓶碎裂的声响和高声的吵嚷,几个保安迅速地从楼梯拐角处跑上来处理情况。
“哎!出去打!”带头的那个保安拿着电棍指向醉醺醺的几个人,虎背熊腰地走过来,粗着嗓子吼,“条子就在楼下等着,谁他妈今天晚上想进去蹲着,你们尽管动手。”
他身形五大三粗,说话的语气也比杨煊粗野得多,一嗓子就吼住了几个想动手的醉鬼。
“别打了,”那个挥拳的人被身后画着浓妆的女人拉住胳膊,“喝多了你……”
那人用力甩开女人的手,啐了一句:“Cao,晦气!”又抬手指着对面的人,“你他妈的最近小心点,老子不卸你一条腿这事儿不算完。”说完就带着身后几个人,拨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拉着脸,酒气熏天地走出了台球厅。
一场风波平息下来,围观的人纷纷散开,刚刚说话的那保安看着杨煊问:“没事吧?”
“没事。”杨煊神色如常,好像刚刚那拳不是打在他的胳膊上。
“那就行,”那人回头看看楼梯口,笑道,“你啊,还是太文明了,遇到这种想闹事的拿电棍赶出去不就得了。”
“他胳膊受伤了。”汤君赫这时插话道。
保安这才看到杨煊身后的汤君赫,有些惊讶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看着这个出奇漂亮的男孩。
汤君赫伸手握住杨煊的手腕,抓起来送到那人面前,指了指那块被拳头打中的地方说:“都青了。”
在酒吧里做保安,平日里少不了跟喝高了闹事的人打架,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没有大面积见血,没人会当回事。保安看着汤君赫煞有介事的表情,忍着笑问杨煊:“煊儿,这谁啊?”
杨煊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胳膊,想避开汤君赫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但汤君赫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自我介绍道:“我是他弟弟。”
“你还有弟弟?”那人更惊讶了,“以前没听说啊。”
“焦哥,你带他下楼吧,”杨煊面上看不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