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的人,杨明礼又是从小宫里头长起来的,绝不可能糊涂至此。
除非他们有把握,没有倭寇会来袭击他们运货的商船,或是这批农苗,到不了浙江福建这一带去。
卫箴豁然开朗,忽而眉目一片清明起来:“继续查吧,先在南京查,看看近几个月有没有大批的商船抵达通商的口岸,尤其是石家商号的货船。”
“他们敢在南京瞎折腾?”厉霄显然有些不大相信,“要不要让各地的暗线盯着通商口岸,要是他们还……”
“没这个必要。”卫箴一摆手打断他,“冯兆霖惊动了杨明礼,我和郑扬又恰好在这时候过济南府,照着这个情形来看,杨明礼在知府衙门里也得有眼线,你去过府衙,他肯定知道,之后八成会收敛,至少近期内,不会再有动作了,不然陈靖泽保不住他,还得把自己也搭进去,上头的人,不会饶了他的。”
可那毕竟是南直隶……这些人的胆子是不是也忒大了,真的会在南京动糊涂心思吗?
厉霄觉得不能够。
于是他犹犹豫豫没有动,想了半天才叫老大:“南京富庶,朝廷每年拨银子拨粮食,最看重的也是南京江浙这一代,他们弄了农苗是为了开田屯粮,为了牟取暴利,在山东他们尚且不敢开山种苗,运到了南京去,总不至于,能在南京做这些事了吧?”
他说着见卫箴陷入了沉思,便接着把自己心下的困顿说给他听:“这是其一。等到来年农苗长成,南京又不缺粮食,百姓们再有钱,也轮不着他们高价卖粮坑害百姓。难不成,到了南京种苗,收了粮食,再起商运回山东或是周边的省,他们不是为了银子吗?起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银子还没挣到手,稀里糊涂的就先舍出去那么多。石千同是个商人,最擅的就是Jing打细算,不可能这么糊涂。”
当然不可能了。
在这场不知目的的交易中,如果真的能够牟利,那石千同算民不与官斗,他能拿多少,全看上头心情,给他多给他少,他都不能吭一声气。
有钱又如何?富甲一方又怎么样?官府要整治他,寻了大小错处,就能叫他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是以来回动用他石家商号的人也好,船只马匹也罢,石千同肯定不干。
他不敢明着推辞,却一定会找尽各种理由去说服这些当官儿的,不会让他们把种出来的粮食再运走。
可要说不在南京,走了水路的那一批农苗,就只能是进了浙江或福建,甚至再往远了说,就是到了广州去。
可怕的念想一闪而过,把卫箴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咬咬牙稳住心神:“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还是按我交代你的,我要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进到南直隶去,如果没有——”
厉霄叫他这拖长的尾音惊的后背一阵发寒,在卫箴的注视之下,他好像有些许明白了。
然则这个明白,更令他头皮发紧:“倭寇……”
卫箴点点头:“这事儿吴赞和阿春知道了吗?”
厉霄摇头说没有:“先前老大交代给我的,追查线索的也是我手下的人,回了信是直接送到我手上,我见了信中所写,便紧着来告诉你了。”
“那就还是你来负责,暂且不必告诉他们。”
他说着见厉霄眉心动了下,低叹一声又解释,“不是防着他们,是暂时没必要。如今才过池州,离福州还有这么远,就已经节外生枝出了这种事,再往后走,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咱们。福建的案子,得一心一意的查办,我今天说的话,你大概其也听出来了,这事儿恐怕和福建省报上来的这个通倭案,有些许的关联,到时候查办起来,他们少不了要往一块儿去想,既想了,就得上报朝廷,到时候得把山东一省也牵扯进来,这个球越滚越大,没什么好处。”
是没好处来着,山东这一个省之中,势力就已经这样错综复杂,陈靖泽和冯兆霖分明是两个主子掌控着的人,把山东的事情报给朝廷,惊动了京城里的人,这潭水才真正搅混了。
不过卫箴话里话外,说的是十分的委婉了。
厉霄不糊涂,叫查南京,实际上就是要知道,这事儿跟通倭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想来不放心:“老大,要是东西真的没进到南直隶,真的是跟倭寇有关系,那是不是汪指挥使他真的……”
卫箴一眼横过去:“人没见过,福建的形势是什么样,你现在就知道了?”
“不是,”他心虚,“福建沿海是有驻军的,运河商路上也有军中人护卫着,防的就是倭寇来袭,抢劫了咱们的货物,要真的是……保不齐这批农苗,就是送到倭寇手中去的。”
卫箴眸色一暗,一直没说出口的话,叫他话赶话给说出来了。
有些话不能说,说了那叫覆水难收。
卫箴便不住的摇头:“你还是这样子,说过你很多次,学学吴赞那份儿Jing明和细心,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有点儿分寸。”
“我也知道事关要紧,但实在不能不往这上头想。”厉霄深吸口